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楔子 红灯血劫 夜色,凄迷而荒凉。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 大巴山的四周,像洪荒般的一片漆黑。 三千尺高的阎王峰顶,蓦地从三个不同方向,先后泻下三条身影。 于是,闪电,霹雳,狂风,齐聚峰顶,只差暴雨未临。 这,不是指天气变化,而是指峰顶上出现的三位武林奇人的尊号。 “神州四异”,声望超过七大门派,威名震慑黑白二道,现在飞落峰头的,正是老大“闪电神剑”宋义,老二“霹雳霸拳”范山,老三“狂风铁掌”文立。 前者紫衣长须,背插长剑,面目清癯…… 中者虬髯巨睛,广额宽头,身躯魁伟…… 后者短小精悍,偏生就一双巨灵手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们每人腰上都挂了一个包裹。 只见“闪电神剑”抱拳道:“二位贤弟可好,‘神州四异’二十年不出江湖,各自西东,今夜在此相聚,实慰生平。” “霹雳霸拳”范山,声如巨钟,哈哈笑道:“大哥说得好,但老四下了请帖,身为主人,竟还未到,实在不该!” “狂风铁掌”文立道:“他花样亦太多,帖子上说什么大家趁赴约之便,各带—份见面礼,必须使武林震惊,还要能表示各人的修为进境。不知大哥,二哥带了没有?” “闪电神剑”微微颔首,“霹雳霸拳”已道:“老四未到,我们何不先互相观摩一番!” “狂风铁掌”首先赞成道:“好!”已将腰际包裹解下,摊在地上现出十八面小旗。 “霹雳霸拳”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哈哈!”“狂风铁掌”爽朗地道:“江南十八寨巨盗,我文立一路上横扫而来,夷为平地,拔下他们的标识,以收杀鸡儆猴之效。” “闪电神剑”道:“三弟此举,大快人心,无异江南万家生佛。二弟,你呢?” “霹雳霸拳”一甩包裹摊在地上,竟是三条人臂,三个钢环。只见他道:“三弟扫平江南巨盗十八寨,未耽误行程,雄风万里,我范山只趁入关之便卸下‘飞环三龙’的三条右臂,实在相差太远!” “狂风铁掌”哈哈笑道:“二哥是骂人,‘飞环三龙’铁氏三昆仲,狂霸关外,无恶不作,功力比江南十八巨盗不知高上几倍,二哥能举手之劳,废去他们右臂,夺取其兵器,比小弟高明太多。哦!大哥,你的见面礼呢?” “闪电神剑”一抖包裹,竟滚落二颗人头,面目狰狞可怖,他微微一笑,道:“二弟三弟互有千秋,不分轩轾,还是愚兄太差劲了!” “霹雳霸拳”道:“大哥,这是何人首级?” “秦中二神!” “狂风铁掌”吃惊道:“据闻秦中二神横行西南,隐为黑道盟主,连七大门派都未敢招惹,大哥竟能取他项上人头,不愧四异之首……” 语声未落,蓦闻一声长笑,由远而近,眨眼已至峰顶,出现一个白衣书生,只见他一揖到地道:“三位大哥,愚弟来迟,想不到盛会已开……” “霹雳霸拳”抢着道:“老四,少罗嗦,快拿出你的见面礼,看看是否办得比我们出色,否则就罚你迟到之罪!” 来的正是这位居“神州四异”第四的“暴雨飞芒”艾炎。 只见他淡淡笑道:“小弟怎能与大哥相比,只靠一袋‘星芒’,挖下了南海六蛟的六对照子。” 说着袍袖—甩,滚下十二粒血肉模糊的眼睛。 “闪电神剑”宋义道:“此次盛会,的确别开生面,尤其杀的俱是恶盗巨擘,造福生灵,不愧‘神州四异’名号……四弟,你下书相约,不知还安排什么精彩节目!” “暴雨飞芒”闻言不禁一愕,问道:“愚弟奉大哥之召而来,怎说是我相约?” 其余三人俱都一怔! “霹雳霸拳”从腰中掏出一封书简道:“信上明明是你老四署名,这是怎么回事。” “暴雨飞芒”忙掏出同样的一封书简,道:“小弟接到的信上却是大哥之名……” “狂风铁掌”正要说话,忽见“闪电神剑”神色惊疑,目注右方,三人转首望去,心头不由一震! 只见离此三丈的一棵大树上,不知何时,已高悬着一盏点燃的红灯! 四下撒下一片迷蒙的血红色光芒,映着地上的残肢、眼珠、人头,使周围平添不少神秘、恐怖、阴森的气氛! ------------ 第一回 劫后孤雏 椎心泣血 山西阳曲为晋省首府,西望吕梁,东控太行,北倚云中,南视太岳。 时值深秋,呼呼金风,已有寒意。 路上行人稀少…… 驿道微尘不起…… 静。 静得有点凄凉! 靠云中山的一条驿道路口,站立着—个十三四岁的乞儿。 他站这里,已经六天啦! 虽然这少年具身极佳的内功基础,但六日六夜的不眠不休,使他精疲力尽,晕然欲睡! 可是他自己的心灵告诉他,睡不得,假如错过了与父亲相遇的机会,天涯海角,再到何处见面? 于是一股坚强的精神支持着他,刚毅的意志使他咬紧牙关,强自抬头,向驿道二端张望。 本来练武之人,只要稍作调息,即可复原。 但这少年不敢垂帘闭目,他惟恐错过路上每一个行人。 尽管路上行人稀少,他仍然不肯稍瞬而至放过。 这少年是谁? 他就是“闪电神剑”宋义的独子,宋岳。 如今穿着一身破烂,脸色焦黄,的确,六天来露立中宵,已历经风霜之苦。 不过,尽管宋岳已快到油干精枯的地步,但仍掩藏不住他那种英挺刚毅之气。 难道他知道他父亲的遭遇吗? 不,远在千里外的事情,他怎能清楚。 前半个月,自他父亲接到艾炎叔叔的书柬兼程赴约后,第二天三更,云中山边的家园,就遭一批来历不明的人袭击。 一夜之间,房屋变成一片焦土,家中所有的人,惨遭屠杀一一被杀得鸡犬不留。 幸宋岳年幼心灵,躲入园中假山之下,幸逃一劫! 但他却在一夜之间,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 八天之中,他惟恐敌人发觉,昼伏夜出,以野果充饥,维持生机。 他虽心中悲痛,但不知仇人是谁?惟一能够知道的,只是第二天夜间出来时,发觉破败的围墙上,插着一盏已熄灭的红灯。 宋岳心想,这盏红灯一定与毁家的仇人有关。 八天后,他看看四周毫无动静,才改变方法,化装成一个乞丐,站在山坳路口,等待父亲归来。 他焉能知道父亲也身处生死边缘,苟延残喘…… 又是一天过去了,这是第七天,宋岳静静立在路边,二端张望,仍然看不到一点父亲的影子! 他心中又焦灼,又失望! 因为他今天已饿了一整天,平日靠着过路人施舍些干粮度日子,今天碰巧路人稀少,仅有的几个行人,只是施以白眼。 但一个念头告诉他自己,如果爸不回家。这种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苦还多呢! 同时,他记起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话。 于是,他硬了头皮,咽下了口中嚼烂的野草。 苦涩之味,使他双眉紧锁。 可是,刚毅的性格,使他强迫自己吞下,他要以此开始,磨炼自己。 三更天了,在静立荒凉黑色中的宋岳感觉上,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 他只觉再也吃不消了,不要父亲没有等到,先生一场大病。 现在无家可归,再一生病,那还得了。 于是他暗暗决定,在五更天以前,假如再看不到爸爸的影子,只有天涯海角去找。 因为宋岳虽知道“神州四异”的三位叔叔,却不知道这三位叔叔住在哪儿。 但他想:以父亲和盟叔等四人的声望,在江湖上还怕打听不到。 正在他转念决定去留之际,官道尽头又响起一阵急骤的蹄声,这次宋岳虽然又形振奋,但却不敢过于寄望。 因为八天的期待,使他饱尝失望的痛苦滋味! 但当他一瞥急驰而至的骏马时,不由心中大喜,拔腿冲到路中,高声呼道:“爸爸!” 在这刹那之间,他犹如在沙漠之中获得甘泉,那种甜酸苦辣的滋味,实难以笔墨形容。 不错,马上的人正是宋岳的父亲,“神州四异”的老大,名震武林的“闪电神剑”宋义。 马背上的宋义陡见一条黑影,横拦去路,耳闻“爸爸”喊声,心头猛震,运起全身残余的一点功力,带住马缰。 一声唏聿聿的长嘶,急冲的奔马,陡然勒住,人立而起,精疲力尽的宋义,再也禁下住这种冲力,吧嗒一声,摔出一丈开外,跌落尘埃。 ------------ 第二回 客乡遇仇 虎穴恋情 东方微现曙白。 晨曦寒气袭人。 邯郸古道上,宋岳迎向黎明,踽踽独行。 父亲的叮嘱,频频在他脑中盘旋,为求神功绝艺,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辨东西南北,只是向着高山峻岭走去。 因为他听父亲平日说过,异人隐士,都居在人迹不到之处。 父亲回来的坐骑,已力乏倒毙,他只能—步步地向前行走。 但宋岳到底是血肉之躯,身体不是铁打的,走了不知道多少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地上,晕了过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宋岳悠悠苏醒,睁眼一看,自己已躺在一张破烂的床上,四周漆黑,看不见一样东西。 他一摸身上,长剑包裹,皆不翼而飞。 这一惊,非同小可,在床上挣扎欲起。 岂知不动犹可,这一翻身,只觉得周身骨骼酸痛欲裂,哪有半丝力气。 现在,他知道病倒了,心中一急,按照往昔所习内功,默默运气,只觉得经脉中的真气,滞凝不聚…… 宋岳废然叹了一口气,在此情况下,焦急无用,只能把思想转移到这间屋子上。 于是一连串的疑问,盘绕在他的心头,不禁暗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到这里来的?是谁救了我?” 在思念中,隐闻屋外步声杂乱,半晌,才归复平静。 以此推测,这地方一定是所大庄院,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 宋岳心中在猜测着,但身在床上,不能转动,当然也无法得到结果,渐渐地,他又想起父亲的死因,又忖道:“‘红灯教主’是谁?他与‘神州四异’究有何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忽然打开。 宋岳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十五六岁,面目清秀的青衣少女,左手提灯,右手捧着一碗稀粥,姗姗地进来。 她嫣然一笑,道:“少爷,你饿了吧?” 因为房中有了灯光,宋岳目光一转,才看清楚这间房子好像是间柴房,除了一张破桌,及自己睡的一张破床外,什么都没有。 眼见少女问活,忙道:“小生承蒙姊姊相救,怎能再劳玉趾亲临……” 青衣少女反手关上房门,一边轻移莲步,走近床边,将灯放在桌上,一边截住他的话道:“少爷,你弄错啦,救你的不是我。” 宋岳一怔,道:“是谁?” “是家老爷和小姐。我只是小姐的丫环,你就叫我小春好了!” 宋岳忙道:“那小春姊姊能否告诉我,你家老爷小姐的姓名,日后也好报答大恩!” 小春摇摇头道:“这些话慢慢再谈,你先吃了这碗粥再讲。” 宋岳只好暂时不问,但他用尽力气,却无法挺起身来。 小春看在眼中,不由怜惜地道:“听小姐说,你昏倒路上,经老爷察看是积郁于心难舒,饿乏过度,想不到竟病得这么厉害,唉!既然无法起身,还是让我喂你吧!” 说着,就坐在床边,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向他嘴里喂食。 处在这种情况之下,宋岳也无法推却,只有坦然承受,目光中露出感激的光芒。 他近半月未进熟食,如今第一次尝到米粥,觉得分外香甜可口。 刹那之间,一碗米粥,已经吃光,宋岳正想出言感谢,倏见小春脸色一正,低声问道:“少爷,你是‘神州四异’的什么人?” 宋岳陡然一惊,他不知道小春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脑中电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想起“红灯教”的势力,想起父亲临死前的嘱咐。 虽然,人家对自己有恩,但在对方身份未明之前是照实说呢?抑是隐瞒编个慌言? 在这刹那之间,眼见小春双瞳紧盯着自己,未作细想,忙道:“姊姊!在下黄正,只是宋义家中一名书童……” 小春粉脸一沉,嗔道:“我是好意相询,你竟欺骗我,真是不知死活!” 他这表情语气突然一变,使宋岳心头大震,不知怎么辩白。 本来他不善撒谎,所以如此,只不过心有顾虑,现在被小春一逼,真有点祸福难测,不知适从之感。 正在这左右二难之际,只见小春又娇声道:“其实你说谎的技巧太过拙劣,试想,你身怀‘霹雳神拳’范山的拳谱,‘狂风铁掌’文立的独门掌法,而且还身携‘闪电神剑’宋义的长剑,这些重要的东西,岂会在一个书童身上?” ------------ 第三回 惨刑余生 祸不单行 崔睛雯口中说着,人已向绿袍老者走去,小梅也跟在身后。 宋岳一见这种情形,心里顿形紧张,一时不知怎样开口。 从崔睛雯叫声“爸爸”,他知道这老者,就是她的父亲,也是这家庄园的庄主,但以这种阵仗及老者阴沉的表情看来,显然没怀好意,于是只能静以观变。 同时,他见崔睛雯替他撒谎,知道定有缘故,暗暗考虑要怎样应付这即将来临的风雨。 只见老者双目如电,煞气浓重,倏然左臂一伸,“啪啪”两掌,向走近的崔睛雯粉脸上抽去,喝道:“死丫头,准要你多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快滚,少给我丢人现眼!” 崔睛雯料不到平日疼爱自己的父亲,今天火气这么大,要躲已是不及,正好被打个正着,娇嫩的左颊上,立刻印上十条红影,一声娇呼,泪如珍珠而下,深情地一瞥房中宋岳,抱头低泣出房。 小梅这时娇躯微抖,正想跟着小姐走出,老者陡然左臂电伸,一把扣住小梅玉臂,冷哼道:“小贱人,谁要你带小姐到这里来的?” 小梅已脸无人色,语不成声,吃吃地道:“是……是……不……不……” 老者阴沉沉道:“你可知道本庄戒律?” “知……道……” “知道就好,怨不得老夫手下无情,念在你服侍小姐多年,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老者说话声中,右掌已向小梅后颈切去。 宋岳见状大惊,呼地劈出一掌,喝道:“老丈,不可……” 这一掌是他情急出手,虽然功力不深,但也凌厉不凡。 老者一声微哼,右掌改切为推,喝道:“小子,你狗命都保不了,还敢干涉老夫家事!” 宋岳只觉得劈出去的掌风,被一股浑厚的潜劲一挡,胸口一震,跄踉倒退七八步,差些撞在墙上。这时,他才知道老者功力深厚,不在父亲之下。 就在这一刹那,只见老者右掌微一伸缩,左手一抖,小梅娇躯,竟毫无声息地萎顿尘埃,一缕香魂已向黄泉报到! 宋岳看得心神俱震,怒道:“老丈恁地毫无人性,对一个女孩子,下这种毒手!” 老者电目暴射,道:“她触犯老夫手订戒律,罪有应得,小子,你死在眼前,少管闲事!” 宋岳傲然道:“这一切都是在下不好,老丈何必加罪于她,假如认为在下不对,现在走就是!” 老者冷哼道:“走!没那么容易,崔家庄岂是任人来去?” “咦!又不是我要来的!” “哼!来既不由你,哪能任你小子随便走!” 宋岳愠怒道:“你要怎样?” 老者冷冷道:“要你怎样?还没决定,小子,你是宋义的什么人?” “这……你管不着,在下倒要请教大名!” 老者厉叱道:“小子,住口,老夫名讳,凭你也配问?”说到这里,眼角瞟向靠左边第一个大汉,沉声道:“尤四,代老夫把这小子拿下!” 那丑容狰狞的大汉,恭声垂手答道:“谨遵庄主命谕!” 霍然旋身,目露凶光,缓缓向宋岳欺去,口中喝道:“小子,还不自动就缚!” 宋岳大怒道:“小爷不是省油灯,你就过来试试!” 尤四一声狞笑,右掌一圈,左手电伸,五指如钩,一招“斜虹挂云”,直向宋岳抓去。口中喝道:“小子,尝尝大爷鹰爪滋味!” 宋岳见状,心中一凛! 他料不到崔家庄的一个手下,竟具这种诡异身手,惊意陡生,身形微侧,左手捏指形如剑诀,右手并指如剑,一招“夕阳度鸟”,避开敌招,反攻对方门面。 要知道宋岳功力虽只有他父亲的四成,但“闪电剑法”名震天下,被称为剑法之王,如今一经徒手施用,虽不如剑招那么凌厉,却也精奥玄妙。 “闪电神剑”,剑剑闪电,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快”字,宋岳一招出手,后面杀手源源而出,“江流石转”,“寒梅着花”,“飞桥野烟”,“春潮起雨”,一招招疾如飘风,向尤四周身大穴袭去,只见指指飞翻,幻影千重,丝毫没有空隙。 尤四料不到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竟具这种身手,一时之间,竟被他迫得连退五步。 绿袍老者及旁立三个大汉,齐声惊噫! 尤四身手在黑道上也算一流高手,如打不过一个幼童,岂丢得下这个脸,怒哼一声,平生“鹰爪”绝艺已经使出,加足十成功力,拼命抢攻。一时劲风满堂,锐啸连响。 ------------ 第四回 天涯浪迹 千里寻师 在崔睛雯不惜损耗自己精力的帮助下,宋岳终算凝聚起本身的真气。 崔睛雯粉脸苍白,毫无血色,在一旁娇喘,宋岳垂目盘膝运功,一个时辰后,体力稍稍恢复。 眼睛刚睁开,已见崔睛雯娇弱地盈盈站在眼前,手里托着一个磁瓶,及一长形包裹,她从瓶里倒出二颗药丸,道:“岳弟,先服下这二颗‘补神丸’,对你身体有不少帮助,你的长剑和东西,我这次已带出来,本想作为你陪葬之物,现在正好完璧奉赵。” 宋岳感激地吞下药丸,接过包裹,忽然瞥见磁瓶上画着一条青色小蛇,心中一震:“姊姊!你手中的磁瓶是……‘无影毒医’……” 崔睛雯幽幽道:“不错,‘无影毒医’崔鸣就是家父,唉!弟弟千万看姊姊面子能够原谅……” 宋岳这时才明白狰狞阴沉的绿衣老者身份。 昔日在家中,曾听到父亲时常谈起武林中的逸事,从片断的闲聊中,他知道超出七大门派之外的成名顶尖高手,除“神州四异”外,尚有三老,双魔,一毒,功力都在伯仲之间。 三老不履尘世,与人无争,双魔邪道恶魔,惟有这一毒,为人亦正亦邪,尤其一门毒功,使武林中,人人头痛。 想不到他的女儿,竟这般仁慈秀丽,在这种环境中,她竟能保持这种纯洁的心地,更加难能可贵,宋岳不禁在爱意外,更加上一份敬意,但又暗忖道:“我没有听说父亲与‘无影毒医’有仇啊!” 转念至此,不由问道:“姊姊,令尊为什么对在下这样,请你告诉我,不过既然姊姊再三相救,我决不记仇就是。” 崔睛雯长叹一声,道:“有弟弟这句话,姊姊感激你,唉!家父因奉‘红灯教主’……” 这时,他明白“无影毒医”所以对他辣手相加之原因。 “红灯教主”既先向“神州四异”开刀,他岂肯放过自己这条根,怪不得当时不杀自己,原来他想邀功! 于是,崔鸣那副凶恶狰狞的目光,又在他眼帘下呈现! 宋岳双目喷出仇恨的火焰,什么人的仇都能放过,但是他不能忘记“红灯教”所给他的痛苦,家园被毁,父叔被杀,这种血海深仇,岂能抹杀,父亲死前的嘱咐,又在他耳中响起! “岳儿,你身负四家血海深仇……岳儿,你要吃苦……勇往直前……” 这时他咬牙咧嘴,星眸露出可怖的光芒,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这是因极端仇恨所引起心里激动的现象,口中喃喃道:“红灯教,红灯教,将来我要杀光这批恶魔,要他们片瓦不留,寸草不剩!” “岳弟……”崔睛雯看他脸容突然变得这样恐怖,发出了凄楚的娇呼。 宋岳耳闻呼声,从幻觉中清醒,望着她苍白的娇容,心中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暗叹道:“她虽然对我有再生之恩,但岂能抹杀如海深仇……我难道为了私情,而忘记父仇,不!不!我可以不记身受惨刑的痛苦,但不能忘记父亲临死的惨容!” 想到这里,一咬牙根,抱拳一揖道:“姑娘虽有恩于我,但,‘红灯教’与在下仇深似海,大丈夫,恩怨分明,我宋岳要报姑娘之恩,但将来稍有成就,决不放过红灯教一草一木,未报恩前,在下答应决不言仇,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告别!” 话一说完,手提包裹,转身飞奔而去。 崔睛雯泪落如珠,惨呼道:“岳弟,家父情非得已,听我解释……”语声凄婉,犹如杜鹃泣血。 但宋岳父仇贯胸,虽耳闻呼声,哪里还听得进去。 更加速身形,向山下飞奔,其实他心中也有说不出的痛苦,为了复仇,他不敢回身停留,惟恐崔睛雯的眼泪,软化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疏星明灭。 长夜茫茫。 宋岳尽提功力,向山下掠驰,渐渐地,伤痛初愈的体力,已感力乏,但不敢休息,魔穴附近,劫后漏网,他怕被人发觉。 想起这闻名江湖,与“神州四异”齐名的“一毒”,竟甘受“红灯教主”役使,那仇人功力之高,智谋之深,的确不可以常情臆测,由此可知“红灯教”势力之—斑…… 父亲的话,一点不错,未来江湖,将无噍类…… 转念间,他又想起与自己一见钟情,两相愉悦的崔睛雯,不由自叹道:“奈何卿为贼女……此情只可追忆……” ------------ 第五回 罗浮掌门 输功传位 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 宋岳已站在石床边,与师父诚恳地互相凝视着。 彼此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信任热爱的光辉。 老者脸上充满了慈蔼的神态,道:“徒儿,如今既为师徒,你不能不知道为师的出身来历……” 这话正是宋岳所想问的。 只见老者仰视洞顶,发出一阵冗长的叹息,道:“老夫百里鞠,为罗浮门第二十四代掌门…… “百年前本派与少林、武当、峨眉、青城、华山、昆仑、点苍同为武林中八大门派…… “那时各派之间,在江湖上倾轧激烈,不时起衅,于是各派掌门遂提议于泰山之顶,论剑排名…… “岂知,在一天一夜论剑剧斗中,本派惨遭败北,位列倒数第一…… “先祖师第二十代掌门扶云叟痛定思痛,毅然尽遣门下弟子,宣布封闭‘罗浮门’退出武林…… “并在列代祖师灵前起誓,如无法觅得神功绝艺足以一雪论剑之辱前,决不重新开派…… “唉!其实先祖师所以如此,也有不得已之苦衷,试想。论剑受辱,遭各派卑视,名存实亡,未来门下弟子行道江湖,必受各派凌辱,还不如自行封门,来得干脆。” 宋岳听得入神,情不自禁地插言问道:“后来师祖怎样了?” “此后,先师祖扶云叟闭关三年,欲潜心自创绝艺……但是,要另创一路,谈何容易,何况你进步,别派亦在进步,想穿此点后,他改变方针,艰苦卓绝,跋山涉水,跑遍名山大川,觅求绝艺,穷二十年岁月,终于在敦煌石室中,得到二百年前异人‘三才居士’所遗一张留言……” 老人百里鞠一口气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张色呈烟黄,三尺见方的羊皮纸,铺在石床上。 宋岳目光一瞥,早已看清上面字迹,第一行是:“三才居士”武学秘谱,留赠有缘。 第二行却是八个字横列着,那是:“碎石金刚,玉雕罗汉。” 而每个字下面各有三个不同的数目字。 全张纸上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宋岳看后,始终猜不出这横列的“碎石金刚,玉雕罗汉”八字代表什么意义。 不由好奇地道:“师父刚才自称毕生思索的谜题,就是这八个字吗?” “不错,唉!这八个字岂止磨掉我一生青春,尚化掉了本派四代先师的生命!” 宋岳一愕,道:“这怎样说?” “先师祖自得到这张留言后,欣喜若狂,传说‘三才居士’二百年前为一代异人,武学别具一格,功力出神人化,已临仙凡之界,一生独立特行,各门派俱敬若上宾…… “闻其毕生无传人,行道江湖六十年,遂湮没无闻 “先师祖携回这张留言后,严守秘密,除召回首座弟子继承衣钵,即潜心研其意,然多方考证,始终无法明了其意,终于精枯血崩,赉志以殁…… “临危立下严谕二条:一、罗浮门未参透此八字,获得神功前,只能单传,以续师门遗志。二、每代掌门以参透此八字,光大罗浮门为终身之责,如未竟全功,除寻求继任人选外,不准涉足江湖,泄漏秘密…… “于是在这二条严谕下,二十一代到二十三代掌门先师竭尽智虑,俱都精枯血崩而亡。” 宋岳听到这里,心中对历代祖师这种牺牲精神大感钦佩,望着老人,心中更泛起无限敬意。 只见百里鞠此刻目中露出一种深湛的神光,道:“老夫自十五岁被先师携带到此后,即承传武功,五年期满,禀承师命,研究这张留言…… “先师于我期满后第七年仙逝,于是,我就默默在此,静坐了半甲子…… “唉!终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为师的竟于昨天对这张留言的用意,豁然贯通,想不到今天竟遇到你,真是一饮—啄,莫非前定。 “百年前本门祖师为雪耻论剑之败,千里求艺,而百年以后,竟有你为报血仇,关山万里,访求异人,真是缘份,呵呵!” 说到这里,不禁开颜而笑。 老者的笑声,感染了宋岳,他也不禁高兴而好奇地问道:“师父,那这八个字倒底是什么解释啊?” “这个……为师的正要考考你的智力。” 宋岳剑眉微皱,沉思片刻,道:“碎石金刚,玉雕罗汉,在字义上讲,难道说三才居士的武学秘谱是藏在金刚、罗汉身上?金刚、罗汉是佛名,那宝藏地点定是庙宇……但天下大寺小庙,不下千百,又是哪一间呢?不对,如解释如此简单,每个字下面的三个数目字又代表什么……” ------------ 第六回 锋芒初露 铁掌断碑 江湖上自“红灯教”的突然崛起,罩笼着一片愁云。 三年来,七大门派被征服,不论黑白二道,俱被“红灯教”的淫威所慑,苟存图全…… 没有人敢反抗,更无人敢挺身而起,因为任何人只要稍露一丝不服的口气,第二天必身首异处! 整个江湖已成了“红灯教”的天下,只见一个个身穿襟绣红灯标志的教徒,气焰万丈地纵横驰骋…… 但是,这一日,嵩山来了一位黑纱蒙面的少年,青色长衫,风度高雅倜傥,身背二柄长剑。 只见他缓缓向山上少林寺走来,步履飘逸,态度从容,除了只看见他二道神光湛然的双眸,露出孤傲的光芒外,没有人看得出他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意图。 少年来到少林寺的大门口,不由剑眉微皱。 原来寺门紧闭,除传出一二阵笃笃的木鱼声外,听不到一丝声息,四周空荡荡的,阒无人影。 少林寺佛门圣地,平日香火鼎盛,怎会这么清冷呢? 尤其少林一脉,素执中原武林牛耳,如今寺门紧闭,实大异常情。 但当他目光一扫,看到侧立在寺门口的“万佛石碑”时,已知道了原因。 “万佛石碑”耸立于寺门右侧,一直是少林寺精神的象征。 如今,五尺高的碑上又加了一盏石雕的“红灯”。 看到这盏红灯,少年目光中,不禁冷焰怒射,口中一声微哼,右掌平挥,一股奇猛劲风,向万佛碑扫去。 哗啦啦地一声暴响,石碑上端三分之一处,中裂为二,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就在这暴响之际,少年身后陡起一声叱喝:“什么人胆敢到此撒野?” 少年闻声,霍地旋身,只见松林中飞快闪出二道身影,霎时在离身三丈之处停住,现出二个面目阴沉的老者。 左边的身穿红衣,獐头鼠目,身材枯瘦。 右边那个一袭紫衣,一脸横肉,体躯伟昂。 但有一点相同的,就是二个人的左襟,俱绣有一盏红灯。 只见二人目光一扫被少年劈断的万佛石碑,目中露出惊诧之色,但旋即脸色一沉,阴沉地打量了少年一眼,红衣老者首先冷哼道:“小子,你是否已知道犯了杀身之罪?” 少年一见二人服装上标志,仇恨之火,已在心中燃烧,但他双目露嘲弄的光芒,冷削地道:“二位是说在下劈断这万佛石碑吗?” 红衣老者冷冷道:“万佛石碑再断二块,又有何干,老夫所指,是你击碎了碑上的红灯!” 少年哈哈狂笑,道:“区区既敢劈碎万佛碑,又岂能保全一盏红灯!” 紫衣老者沉声道:“你是与少林派有梁子?” “嘿嘿!在下是看不惯那盏鬼灯!” 红衣老者怒哼一声,脸色转厉道:“红灯圣火,天下敬仰。你小了敢情找死!” 少年冷嗤一声,道:“二位是红灯教徒?” 紫衣老者道:“小子明知故问,老夫‘海天一煞’谷辕,身为本教中路巡查,这位是本教嵩山分堂香主‘落魂三掌’公户期。”话声到此一顿,转向公户期道:“公户香主,还不拿下这小子!” 语声未落,少年已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道:“小爷之问,意在验明正身,二个老鬼,掌下领死!” 语起身动,右手握拳,一招“霹雳霸拳”中的“雷公击锤”直捣红衣老者前胸,右手扬掌使的是“狂风铁掌”中的绝学“风催叶落”,拍向“海天一煞”谷辕的“冲门穴”。 少年左右开弓,分攻二人,身形如电。 随着拳出掌扬,霹雳连响,狂飚匝地! “海天一煞”谷辕及“落魂三掌”公户期,身为红灯教巡查、香主,在教中也是一流高手,料不到这少年竟是这等身手,不由一声惊噫,双双暴退,同时惊呼道:“‘狂风铁掌’!‘霹雳霸拳’!” 但少年岂容二人有喘息机会,胸中仇恨之火在燃烧,一声清啸,身若飘风,掌改“追风掣电”,拳变“雷动山川”,二股奇猛劲风,已经紧接劈出。 谷辕、公户期虽然功力不凡,但岂挡得住“神州四异”绝学,要闪不及,同时一声闷哼,各中一拳一掌,跌出七八步外,口中血箭狂喷,扑地而亡。 少年二招击毙红灯教巡查、香主,首次出了积压三年的怨气,不禁豪气大发,仰天狂笑! ------------ 第七回 独闯少林 破阵求谱 宋岳这一硬闯少林,通元、通智、通静三位长老,不禁大怒,身形电起,接踵飞起。 门口八位二代弟子,闻令纷纷阻截,人影乱晃,齐向宋岳拦去。 宋岳刚过寺门,忽觉几道劲气,向周身涌来,目光一瞥,见是二代僧侣,不禁口角一哂,双掌一挥,招走“风雨骤降”,逼出一股凌厉狂飚,挡住袭来掌风,身形不停向前飞驰。 这批年青僧侣,怎是宋岳敌手,被他这招“狂风铁掌”的奇妙绝学一挡,纷纷跌撞倒退。 后面追纵而至的三位长老,见挡不住宋岳的锐势,齐都一惊。 通元僧一声长啸,喝道:“鸣钟传警!” 随着他的语声,少林寺的钟楼上,传出九响急促的钟声,当当之声,群山响应! 这是少林寺五百年来第二次传出警钟! 三年前红灯教强袭少林,差些玉石俱焚,终于不敌屈服称臣,但因此使三十余位奇僧身罹劫数,造成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流血惨剧。 可是,三年后的今天,宋岳单身独闯少林,三年前的惨祸阴影又在少林僧侣心中升起! 这时,宋岳已越过大雄宝殿,向第二进后殿掠去。 突然,后殿广场响起一阵响亮的佛号,现出四位黄衣高僧,四根禅杖,齐向宋岳拦去。 杖势划空,呼呼生啸,使的正是少林十八路降魔杖法。 其中一僧喝道:“施主再不后退?休怪老衲杖下无情!” 宋岳一见四位黄衣高僧攻势凌厉,不敢大意,硬生生刹住身形,右掌连挥,封住全身,道:“在下求见贵派方丈,事关武林劫运,四位大师难道不顾天下苍生?” 四位黄衣高僧闻言一怔,忽听前面通元僧大喝道:“四尊者截住此人!” 原来这四位黄衣高僧,正是少林寺的阿难,弥陀,降龙,灵殊四尊者,与三长老身份不相上下。 宋岳一听身后通元喝声,紧接着风声飒然,知道如造成合围攻势,又必是一番剧斗,故他趁四尊者一怔之际,反手探背,长剑无声而出,光芒闪电,刷刷刷连攻三剑,逼开四根禅杖,身形飞掠越过。 这三剑正是“闪电神剑”绝招,剑剑快若惊鸿,令人难测其来势,四尊者料不到宋岳有这一着,闪身微侧,对方已越身而过。 这时,少林三长者已跟踪而至,见状大喝一声:“追!”七道身影,激射而起。 宋岳侥幸闯过这一关,哪还敢停留,提足全身功力,一口气向少室峰飞驰。 其间虽频经寺中僧侣拦截,奈何俱是二代弟子,怎经得起宋岳长剑冲势,一触即退,无人挡过二招。 “神州四异”身手,至此可见一斑,果然比少林较高一筹。 宋岳一路丸掷星泻,越过三重禅房,已至后山,认准少室峰方向,一声清啸,身形飞弹,倏起倏落,霎眼掠上登山石阶。 七十二级石阶奔完,只见峻峰面立,左边千丈深渊,右边苍松盈然,立身之处,正是三亩大小一块平场,尽头有一石洞,柴扉紧闭。他正要举步,身后风声飒起,面前已站定八位身穿月白僧衣老和尚。 这正是少林八大护法,他们齐挥禅杖,拦住去路,其中一僧道:“掌门静修圣地,外人不得无故而人,施主请退!” 宋岳闻言暗忖道:“原来已经到了地头。”想罢,反提长剑,抱拳道:“在下宋岳,欲见方丈一面。” 刚才出言的首座护法道:“掌门坐关,不见外客,老衲无法通报。” 这二句话工夫,三长老,四尊者及寺中二代弟子百余人,已登上石阶,蜂拥而至,立刻把宋岳围在中心。 宋岳目光一瞥,心中暗凛,但势成骑虎,故作镇静,道:“在下求见,事关重大,只清大师通报,见面与否,请贵派掌门亲自裁决。” 八大护法尚未出言:代理方丈之职的通元长老,刷地掠落在宋岳面前,满脸怒容,道:“施主独闯本寺,扰乱佛门静地,实犯少林戒律,念汝年轻无知,现在退出,为时未晚,老衲也不愿深究,否则嘿嘿……只能依律惩处。” 宋岳傲然道:“在下为武林劫运,求见方丈,大师难道有意为难?” 通元沉声道:“老衲已向施主言明,何须饶舌。” 宋岳哼了一声道:“但在下今天非见不可。” 通元再也忍不住,喝道:“施主真要兵刃相见?” ------------ 第八回 力战双魔 指下超生 宋岳一见少林三僧脸色,就知必有厉害人物光临。 现在目的既达,多留无益,忙道:“多谢掌门襄助,余事在下自会料理。” 语起身动,人已向洞口激射而出,飘出罗汉大阵,瞥见来路五条身影飞掠而来。 宋岳存心先露一手,长剑嗖声出匣,一声长啸,落下石阶就向五条身影迎去。 陡见长剑白光接连三闪,犹如晴空闪电,奇快无比地向前攻出三剑,右掌斜挥,一股狂飚,正撞对方。 这三剑一掌,招式部位速度,配合得妙不可言,看得身后群僧一阵慨叹。 岂知五条身影中的前二条人影,一声惊呼:“闪电神剑!” 呼声中那二人竟迅速向左右分避,身法之速,比宋岳竟毫不逊色。 宋岳心中一惊,心想:怪不得老和尚变颜变色,竟有这等厉害人物。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手中长剑已顺势向后面三人撩去! 陡然,两道尖锐生啸的指风,分左右向宋岳双臂的“青极”“曲泽”双穴袭到。 这二穴如被点中,长剑非但出手不可,而且两臂失灵,任人宰割,宋岳刚才已经心生警意,见状硬生生地划了一个弧形,身形倒翻一丈,飘然落地。 这时,五条人影也同时飞快掠落,宋岳目光一瞥,全是身绣红灯标志的红灯人物。 三人身穿红衣,谅是香主之流脚色。 前面二个一式绿袍,左边的青面獠牙,眼若铜铃,显得狰狞恐怖。 右边的黄黑枯瘦,两眼似睁还闭,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给人一种阴沉之感。 只见那青面獠牙,状如恶鬼的教徒首先喝道:“小子是‘闪电神剑’什么人,还不揭下蒙面黑巾,自缚领死!” 宋岳眼见红灯教徒,怒火复升,但刚才临空一击,对方功力似乎不在四异之下,这次已具戒心,不肯冲动,冷哼一声,道:“要问小爷姓名,何不先报上名来,看看有没有资格听小爷姓名!” 黄黑枯瘦,面目阴沉的那个绿袍人物一阵枭笑,语气冰冷道:“四奇命亡,三老潜踪,当代英豪,惟有双魔一毒,小子,你认为双魔有资格要你命否?” 宋岳闻言一惊,想不到并肩四奇三老的双魔,也被红灯教主所网罗。 要知道域外双魔,夺命厉魔车煌,摄魂阴魔韦伦,为师兄弟,向来联袂纵横边疆,独树一帜,从不肯附人骥尾,如今以他们服装颜色推测,既与一毒相同,谅来也职司红灯教高级职位,宋岳焉得不惊。 但宋岳傲气冲天,自被百里鞠增加近四十年内力后,自忖就是双魔联手,也可以应付一阵,不由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域外双魔,虽有资格听小爷姓名,但要我宋岳性命,却未必见得。” 双魔听到宋岳名字,神色似乎一怔,青面獠牙的“夺命厉魔”车煌转首向“摄魂阴魔”韦伦道:“老二,石城山崔鸣不是说这小子死了吗?” 韦伦疑惑地点点头转身向身后的红衣教徒望了一眼。 其中一人立刻躬身道:“禀堂主,敝职亲手转传崔家庄北堂之讯,决无差错!” 宋岳冷哼半声道:“双魔不必疑心疑鬼,小爷只不过命大,迟早要崔老鬼的项上人头,现在咱们速作了断,小爷还有事,没有空跟你们罗嗦!” 韦伦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凶光,双目骤睁,二道精光,逼射宋岳脸上蒙巾,阴恻恻道:“小子,这笔账先撇开不谈,本堂主先问你,本堂手下香主,可是你杀的?” “普天之下,除小爷敢要红灯教徒性命外,还会有谁?”这话说得豪气万丈。 车煌獠牙磨得山响,厉喝道:“小子!杀人抵命,拿你命来!” 身动如风,双手十指飞弹,十缕锐风,猛袭宋岳周身大穴。 霎时满空咝咝作响,指风寒气逼人。 宋岳曾听得父亲讲过双魔“玄阴飞指十三手”阴寒绝伦,奇诡无比,其能排名当今武林十大顶尖高手,并非幸致,见状哪敢大意,闪身蹈虚,长剑连挥,“扇裁月魄”、“桃花随波”、“疏松落影”,刷刷刷立还三剑。 这三剑奇快无比,一气呵成,犹如三柄长剑,在不同方位,同时攻出。 车煌见状,脸色微凛,怒哼一声,硬退三步,双手一错,正要变招,忽然风声飒然,传来一声大喝:“二位停手!” 宋岳、车煌纷纷暴退,目光一瞥,原来是少林三长老,通元、通智、通静。 ------------ 第九回 凤女解危 故旧相知 在双方惊怔注视之下,黄色光影飞快掠落宋岳身边,现出一位艳丽如仙年约十六岁的少女。 只见她穿着黄色紧身短袄,背插长剑,雾鬓风鬟,雍容端庄,瑶鼻樱唇,凤目含威,她一指双魔娇声叱道:“想不到二位成名人物,也说话不守信用!” 双魔一看破坏自己绝技的人,竟是一个黄毛丫头,不由心中气煞。 “夺命厉魔”怒喝道:“小丫头,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趟浑水!” 黄衣少女冷冷道:“姑娘趟不趟浑水,现在尚没决定,不过二位也不是无名之辈,岂可言出无信!” 双魔被她用话一扣,满心不是味道。 “摄魂阴魔”阴恻恻一笑,道:“老夫自问手段虽辣,但尚无出言反悔之处,只要你将事实说出,老夫师兄弟假如理短,抖手就走,天大仇恨,下次碰到再算,否则,嘿嘿!连你丫头一条命在内,老夫今天要二颗人头!” 黄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姑娘在旁边已待了半日,听你们明明说好以十三招为限,但是二位‘玄阴飞指’最后十四节齐飞,却慢了一招,否则,姑娘也不会插手!” 这番话说得双魔神色一怔! 当时在第十三招上,先是六指飞出诱敌,立即反袭猛下杀手,这一连环动作,在自己这方面心专搏斗,好胜心切的情形下,以为只是一招二式。 但如今被这黄衣少女一提,细想之下,确是应该算二招。 自“神州四异”死于巴山阎王峰后,双魔自命除“红灯教主”外,天下无敌,岂有落人口实,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下台。 就在双魔发愕刹那,黄衣少女精灵已极,早把双魔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里有数,惟恐夜长梦多,一拉宋岳衣袖,娇声道:“双魔既已承认,少侠还不走!” 宋岳被她一言提醒,暗叫一声惭愧,长剑飞快归鞘,抱拳道:“后会有期!” 语声中,同黄衣少女纵身而起,飞快向山下掠去,眨眼消逝于山岭之中。 只剩下三位红衣香主及双魔呆立少林寺前。 宋岳同黄衣少女双双飞掠,约过盏茶时刻,快到嵩山脚下,忽然想起人家救了自己性命,连姓名都不知道,岂非天大笑话,转念至此,身形一停,道:“在下蒙姑娘相救,盛德再生,请姑娘赐示芳名,将来也好报答!” 黄衣少女,凤目一转,盈盈一笑,道:“别忙!此地非谈话之所。”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右方,道:“上那边去再讲!”身形已向右方纵去。 宋岳一看她指的地方是一片松林,心中暗暗佩服对方心细如发,也紧随着她身后飞掠而去。 山风徐拂,黄衣少女身上发出一缕淡淡幽香,送入宋岳鼻中,眼望着面前黄色的窈窕倩影,宋岳脑中不禁生起一缕淡淡的遐思。 在这刹那之间,一颗情苗已深植在他豪气万丈的心胸之中。 一人林中,宋岳心鹜旁物,神志不属,陡然听到一声娇笑,呼道:“嗳!到了,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宋岳闻声一怔,一看黄衣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再进一步,差点撞到人家娇躯,不由脸色一红,不知所措。 尚幸黑纱蒙面,对方无从发觉,但心中忐忑不安,犹如野马乱撞。只见黄衣少女嫣然道:“在我未说出姓名前,尚请少侠先回答我,你的拳、剑掌法,从何处学来?” 宋岳忙答道:“家父宋义,在下单名岳字,至于掌法,唉,说来话长……” 黄衣少女一听,娇容激动,秋水双瞳,竟隐含泪珠,一把拉住宋岳双手道:“原来是宋哥哥,想不到我们竟在此见面。” 宋岳心头一怔,对黄衣少女突然激动的表情,感到突如其来,不由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 “我叫艾袭凤,家父是艾炎!”黄衣少女接口回答。 “啊……你就是艾姑娘,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家父临终时要我日后打听你的下落,现在我们终于见面了!” 现在轮到宋岳激动了,他想不到眼前这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竟是“神州四异”老四“暴雨飞芒”艾四叔叔的女儿。 三年流浪中,自己曾多方设法打听三位盟叔的后代遗属,但是杳无音讯,然而今天竟在偶然的机遇下相逢,而且自己还受她出手相救,转念至此,不由情深地又道:“凤妹,刚才如不是你出手,愚兄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 第十回 武当遭袭 步步杀机 宋岳连劈三盏红灯,看到那句充满挑拨性的警语后,就知其中必藏有诡诈阴谋。 可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红灯教徒暗袭出手的竟是“暴雨飞芒”。 眼见满空银星,破空锐啸,电旋而下,脑中未遑多想,长剑撩起一团光圈,左掌甩扫,护住全身,腰部一垫,旋身横掠三丈…… 但是“暴雨飞芒”能位列“神州四异”,被称天下第一流独特之暗器,其威力可想而知。 饶宋岳退身应变得快,仍有三粒“飞芒”硬生生钻入剑光掌风之中,袭中他的左肩及手腕。 痛得宋岳咬牙咧嘴,冷汗直冒,陡吭一声,真气已泄,坠落地上。 宋岳微一自瞥,见受伤之处,虽非要害,但也入肉三分,鲜血直流! 处在这危机四伏,千钧一发中,宋岳利害分明,知道千万不能让敌人知道自己受伤,而予敌以可乘之机,是以身一泻地,猛提一口真气,稳住跄踉的步伐,大喝道:“何人施袭‘暴雨飞芒’?”喝声中,强忍疼痛,身形一晃,即向林中掠去。 这不过瞬息之间,岂知一入林中,举目四扫,哪还有半丝人影! 只见夜风凄凄,荒林寂寂。 周围一片漆黑,充满了凄迷、恐怖的色彩。 红灯教徒的神出鬼没,使宋岳第一次感到威胁! 尤其“神州四异”老四艾炎的独门暗器——“暴雨飞芒”使他心头微微悚栗! 这时,宋岳一面自行挑出左肩及手腕上所中的星芒,撕下袍角,包扎伤处,一面暗忖道:“父亲临死遗言,亲见艾四叔命丧阎王峰,落下千丈峰底,尸首无着,这决不会有错! “而艾袭凤在半月前,刚在嵩山分手,前往北天山采药…… “她与自己同仇敌忾,根本不可能为虎作怅,暗算自己…… “以此推测,难道是艾四叔的门人弟子投靠了红灯教?抑是‘暴雨飞芒’的独门秘谱落入对方手中?” 这个谜在宋岳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他首次担忧以后步步危机的行程…… 伤处已包扎好,衡量当前情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决定按照预定计划,先上武当…… 至于“星芒”之谜,反正已与艾袭凤约有后会,见面之日,谜底即露,不必再另生枝节…… 心念既决,手提长剑,掠出丛林,直向武当飞驰! 盏茶时刻,武当山已巍莪地耸立眼前。 刚到“解剑岩”旁,陡然眼前人影一晃,出现两个青布道装身背长剑的年青道士。 宋岳一见有人,长剑一横,身形陡顿。 目光瞥处,见是武当山道士,警意微懈,倒提剑柄,从容道:“请问二位道长法号?” 二位道士目光微向宋岳上下一打量,脸色一寒,右边的首先道:“贫道玄通,与师兄玄机今夜轮值,施主手提长剑,夤夜闯山,不知有何贵干?” 宋岳知道引起对方误会,长剑归鞘,道:“在下宋岳,欲拜谒贵派掌门,请二位道长引见。” 站在一旁的玄机道长冷冷道:“宋施主既欲上山谒见掌门,请按武当传统,解下身上佩剑。” 说话之间,目光飞快闪过一种无法理解的奇异神色。 宋岳目力过人,见状警意复生,但言词仍旧温和道:“在下途中,曾遇红灯教徒伏击,强敌环伺,兵器无法离身,贵派是否通融一次,免此一律?” 玄机插言道:“武当自创派以来,便有此律,施主之请,贫道不敢擅应!” 宋岳暗忖道:“万一再遇袭,‘狂风铁掌’及‘霹雳霸拳’在受伤之下,功力必大打折扣,惟有‘闪电剑法’尚可保持十成威力,如顺其言,无异交出半条性命,反之,少林已有前辙,武当末可轻侮,于求观‘大罗剑谱’时,陡增阻挠。”转念至此,口中道:“道长既不愿擅专,就请代向贵派掌门先禀!” 玄机摇摇头,道:“敝派传统,岂容施主破坏,施主如有困难,即请退身。” 宋岳闻言,心火微升,沉声道:“道长何以如此不识大体,区区为武林前途而来,难道贵派定要计较些许小节?” 玄通冷笑道:“贫道身为弟子,岂敢破坏祖师定律,再说施主一入武当,依律安危皆由敝派负责……” 宋岳双目冷焰环射,哈哈狂笑,打断玄通语声,伸手一指“解剑岩”道:“岩上魔灯高悬!贵派自身难保,怎能保人!” ------------ 第十一回 南北二叟 酒怪异志 原来这二条黑影,正是先一步扑上屋顶的上清宫前观主持玄机道长及师弟玄通。 宋岳陡见二人倒飞撞来,真力微提,伸手抓住二人,坠落地上,一摸心脉,心中惨然,玄机、玄通竟在这刹那之间,丧身毕命! 红灯教这种诡奇毒辣的手段,使宋岳心头猛震! 但当他一检视二位道长伤势后,更加毛发悚然,几乎脱口呼出:“暴雨飞芒。” 这时偏殿钟楼云板连响,武当门下弟子蜂拥而出。 宋岳惊怒交加,嗖地跃上正殿屋脊,四下一扫,倏然瞥见东北方向,一条黑影,一晃即没。 宋岳怒火冲天,仰颈清啸,身形疾起而追,同时忖道:“暴雨飞芒的二次出现,表示此人一直蹑踪于后,并未离开,以其身手之疾而准,实不亚于父叔之辈,那此人是准?是谁?” 心思之间,提足全身真力,急起直窜,更欲一探究竟。 片刻之间,一段红墙挡住眼前,刚才之黑影,竟失去踪迹,宋岳展目一扫,赫然是武当派中枢重地“上清宫”。 眼见那条黑影在此隐没,如何还肯罢休,脚下一垫劲,身形已向墙上纵落。 哪知刚上墙头,陡然听到身后一阵低沉厉喝:“照打!” 一股凌厉劲风,已向身后袭到。 宋岳虽惊不乱,半空微一侧身,斜飘而过,左腕受伤未敢轻动,右腕凝足十成功力,侧击挡去。 这也是他聪慧之处,以单掌侧击,以防敌手功力太强,顶留后步,虽不敌,也不致被震伤。 瞬眼之间,半空嘭地大响,果不出宋岳所料,自己被对方掌风扫出三尺,落在地上。 宋岳心中一紧,正要查看来人,又闻一声大喝:“小子,挡得了老夫一掌,看你是否还能挡过第二掌?” 挟着喝声,面前狂飚怒涌而来,声势委实惊人已极! 这时,宋岳已看清对方是一个蓬首垢面的老头子,背上挂着一只酒葫芦,双掌十指俱张,和身猛扑而至。 宋岳已然有备,虽知敌手太强,但一股怒火豪气,反使他沉稳不惧,脚下连错三步,右手一动,长剑竟无声出鞘,嗖的一声,斜向对方右肩撩去,用的正上“闪电种剑”中的第十六招“龙麟照日”。 蓬首老者见宋岳出剑奇快之势,脸色一惊! 但高手过招,决胜于毫发之间,蓬首老者,岂敢多想,一声微哼,身形斜起,四肢俱张,向宋岳罩头扑下。 招式之奇,来势之猛,宋岳不禁微凛! 在这刹那,他长剑连攻七剑,逼住老者下扑之势,咬牙施出“霹雳霸拳”中一招精奥绝学“擎天立地”,左腕向上空捣出一记强猛拳风。 半空霹雳连响,这一拳在腕伤之下虽只有八成威力,但辅以右手电闪之剑势,威力又自不同。 老者身在半空,大喝道:“好个神州四异的闪电神剑及霹雳霸拳,奈何助纣为虐,打!” “打”字出口,身在半空竟横移三尺,避开宋岳长剑攻势,双掌原势向下拍出。 宋岳一听对方语气,心头一愣,知道又是个误会,眼见对方下击之势奇猛,要撤招已自不及,半空两股至刚劲气轰然迎实,砰、砰二声暴响,四周气流回旋,青砖围墙碎屑纷剥。 宋岳但觉手腕疼痛欲折,身形倒走八步,才拿桩站稳,不由咬牙暗道:“好功力!” 展目一瞥对方,老者也凌空翻出三尺,脸色通红,发须俱张。 此时,上清宫嗖嗖一连飘出十几位羽冠星衣道士,一见双方火爆场面,为首面目清癯的老者忙一摆手,道:“二位施主住手!” 老者充满怒容的脸色,不禁一怔。 宋岳这时已飞快调息完毕,痛楚稍减,神色一整,雍容道:“道长是否武当掌门?” 老道摇摇头,道:“贫道玄妙,掌门师兄玄天真人现在宫中,施主可是神州四异之后,宋岳少侠?” 宋岳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倏见老者惊奇道:“原来你就是独力斗红灯教的宋岳?该死,我老头子人老眼花,竟盯错人了!” 宋岳冷冷道:“但望阁下以后不再眼花,错袭在下,区区不会计较,假如错袭了红灯教,嘿嘿!老命难保!” 这一冷讽热嘲,激得老者脸色一变,仰天狂笑! 站在一旁的玄妙道长及一干武当弟子皆面泛忧色。 ------------ 第十二回 义重生死 大罗剑谱 场中战势已起,杀机弥空! 宋岳一观情势,知道南怪北酒,功力在伯仲之间,但加上“燕山一绝”及“瘦无常”这两个功力尚在未知之数的高手,结果未卜可知,正要挺身援手,瞥见玄妙已袍袖一挥,十余武当弟子,皆退入上清宫中。 只见他向正在出击搏斗的酒叟稽首道:“恭敬不如从命,酒叟施主原谅贫道之苦衷。” 语毕,转身作势欲起。 宋岳心中大急,长身一晃,拦住玄妙去路,道:“道长还记得刚才所言否?” 玄妙身形一顿,低声道:“施主请稍等设法避开红灯教监视,贫道在观中等候!” 匆匆言毕,已跃入上清宫围墙之内,转眼不见。 宋岳心事落地,转目望去,场中战势大变,“燕山一绝”连出三掌俱被酒叟原封挡回,迫得连退三步。 站在—旁的怪叟及瘦无常看得八字眉成人字形。 显然,燕山一绝功力,要比酒叟差上半筹。 尽管如此,宋岳也暗暗吃惊红灯教中人物确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这时,酒叟与燕山一绝硬对三掌后,神色凝重,身形暴长,陡向对方扑去。 就在这紧张之际,倏见怪叟身形一划,大喝道:“住手!” 酒叟面对三个强敌,未敢轻动,身形一顿,沉声道:“老怪物还有什么花样?” 怪叟目光一瞟宋岳,对酒叟沉声道:“本教教主惜你一身功力,不欲对你遽下毒手,归顺之事,尚请你多加考虑,现在请你退出是非之圈!” 酒叟哈哈狂笑,道:“我老头子本是非中人,你何必猫哭老鼠假慈悲!” 怪叟阴恻恻道:“本教今日之来,原是找姓宋的小子算账,你酒鬼既然硬想参加一份,今日把话讲明,一并结算也好!” 宋岳听得剑眉猛挑,冷冷道:“小爷的账,随时可算,只要你们这批贼子有本事!” 口中说着,身形已缓步上前。 瘦无常冷冷道:“黄口小子逞舌口之利,让姓谷的试试你能耐!” 身躯一划,立刻前欺一尺。 怪叟喝道:“且慢,有账不怕慢慢算,一件一件来!” 瘦无常身形陡停,阴恻恻地盯住宋岳,一瞬不瞬。 宋岳淡淡一哂,态度从容,不屑地道:“就看你怪物先算哪一份!” 酒叟哈哈狂笑,道:“双叟齐名,看样子今天得重新排一排,要算账,先通过我酒仙这一关!” 怪叟冷冷道:“也好,酒鬼,今天你只有两条路好走!” “哪两条?” “一条是死路!” “我老头子还想活一百岁!” “那就立刻加入红灯教!” 酒叟突然眼神一瞟宋岳,嘻嘻一笑,道:“宋老弟,你看我该走哪一条路?” 宋岳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只要心照日月,路路可走,前辈何必问我?” 酒叟哈哈一笑,道:“对,老怪物,老头子就走第二条。” 宋岳闻言一怔! 怪叟神色也一呆,仿佛酒叟的态度突然转变,颇出意料之外,即追上—句道:“此言当真?” “嘿嘿!我老头子虽然游戏三昧,可是言出法随……” 怪叟白眼一转冷冷接口道:“既然如此,为请尊驾坦示诚意,给我先毙了这小子!” 宋岳脸色骤变,双目杀机倏见! 只见酒叟已抢着道:“老怪物别急,我老头话还没讲完!” 怪叟改口道:“老兄还有什么意见?” 酒叟嘻嘻笑道:“当然有,在我老头子未加入红灯教之前,还有两个附带条件。” “请问第一条?” “老怪,南北二叟,武林齐名,今天我老头子心有不甘,想与你老怪物先拼一拼!” 怪叟脸色一变,道:“你酒鬼究怀何意?” “很简单,只有一个意思,从今以后,武林中只许有一叟,不是只存北酒,就是惟有南怪!” 怪叟冷冷道:“没有此必要,敢问第二个条件?” 酒叟神色一整,道:“二叟相拼,我死了当然没有话说,假如你老怪物死了,就请另外二位转告红灯教主,请他把掌教之座,让我老头子过过瘾!” 宋岳闻言至此,恍然大悟,喷然一笑,道:“前辈当上红灯教主,在下岂不要找你算账?” ------------ 第十三回 忘年知己 义共生死 宋岳心急酒叟战势,神色一整,道:“原来是玄天掌门,玄妙道长义薄云天,为助在下扫荡魔气,又恐祸及师门,故而出此下策……” 玄天真人暴叱道:“任你口生莲花,人证俱在,辩又何用!” 双掌一翻,猛烈的掌风又告推出。 宋岳心感玄妙道长之义风,实不欲再与武当掌门动手,但悬念酒叟安危,又非动手不可,身处矛盾观念之中,身形连闪,沉声道:“掌门难道不让在下解释?” “自缚之后,再说未晚。” 玄天说话之间,又攻出三掌。 这三掌挟其毕生功力,气势雄浑已极! 宋岳眼见势成骑虎,默默祷告道:“玄妙道长,势逼如此,宋岳只好开罪了!” 祷告声中,右手霹雳霸拳中一招“雷动万物”,左手“狂风铁掌”的“风偃荒草”,左右开弓,硬向玄天攻出掌风挡去。 这次,宋岳亟欲争取时间,用足十成真力,强搏一招。 嘭的一声震山撼岳大响,屋内门窗粉碎,梁柱摇摇欲倒,玄天道长竟被这股凌厉罡气逼得倒退三步。 漫天灰尘之中,宋岳身影飞弹而出,双掌一推,喝道:“掌门道长,再试试在下一掌!” 玄天身形刚退,瞥见黑影窜门而出,一股强风,又劈面涌到,神色一凛,侧身一闪,长剑嗖然出鞘,一招大罗剑谱绝学“江流石转”,直向宋岳撩去。 岂知宋岳志不在战,就在玄天真人闪身刹那,双掌一扫,推开周围道侣,掠身直奔回廊而去,口中道:“宋岳暂且别过,误会将来再解释!” 语声中,也不管玄天真人反应如何,纵身就向围墙飘去。 一落墙外,耳闻场中叱喝连连,知道鏖战方酣,电掠入场,瞥见酒叟口角噙着丝丝鲜血,身形迟钝,脸色发紫,发须俱张,犹自泼风八打,掌风虎虎。 宋岳心中一惊,不由怒火大炽,长剑嗖地出鞘,连攻八剑直向功力最厉害的怪叟刺去。 左掌一招“东风细雨”,幻影千重横向“燕山一绝”攻出,口中喝道:“好不要脸,红灯教皆是无耻之辈……” 这时,宋岳左腕轻敷药后,伤势大好,鼓气而下,威势如天神而降! 怪叟及燕山一绝,瘦无常,神色一愕,闪身反击! 只听得酒叟狂笑,道:“老弟,怎么这般快,老头子不过才应付一百五十招!”言下之意,仿佛还有一百五十招! 宋岳剑如闪电,招招快攻,掌如狂风乱舞,口中道:“老前辈,你伤势怎样?” 酒叟哈哈狂笑,道:“老弟放心,反正今天南北二叟,只许一人生存,老头子尚可应付!” 说话声中,呼呼两掌,连向怪叟击出。 怪叟被宋岳剑势逼得连退三步,神色惊愕,倏见酒叟二掌攻到,迫不得已,双掌陡翻挡去。 砰、砰二声大响,怪叟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蹬蹬倒走七八步。 宋岳挡住“燕山一绝”及“瘦无常”攻势,目光一瞥酒叟,也好不了多少。 只见酒叟口角鲜血潺潺而下,犹自口中道:“老弟,那二个王八羔子交给你,让老头子拼一拼怪物,看看今天谁先死!” 语声之中,已缓步向怪叟欺去。 宋岳一见酒叟这股刚傲不屈之气,激起胸中豪气,长笑道:“好,就看在下先劈掉这二个贼子项上人头!” 左掌连出三拳,长剑电闪,一百二十八路快剑已如长江大河,源源向瘦无常攻出。 这次,宋岳知道如不先除去燕山一绝及瘦无常,酒叟情势危险。 在刚才搏斗过程中,他发觉瘦无常功力比燕山一绝稍高些许,故此长剑专对强手,展开一路快攻,招招制敌要害。 闪电神剑不愧四异绝学,这一全力抢攻,立刻打得瘦无常手忙脚乱。 燕山一绝也被宋岳左手的霹雳霸拳打得难越雷池一步。 宋岳目现杀机,耳听酒叟及怪叟嘭嘭连拼二掌,心中大急,陡然一声清啸,长剑划空锐啸,如电向瘦无常袭出。 瘦无常眼见这剑来势凌厉诡疾无比,神色大骇,晃身暴退。 就在这刹那,宋岳左掌挟全身真力,向前猛推。 右手长剑反向燕山一绝撩去。 这—交互奇袭,果然奏效,场中立刻响起二声惨嚎。 瘦无常被宋岳一记拳风震伤内脏,鲜血狂喷,跄踉而退。 ------------ 第十四回 千里为义 再遇红灯 宋岳一见来人是武当掌门,心中一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见武当门下十余弟子,纷纷围拢,形势紧张,灵机一动,道:“掌门真人可是为贵派玄妙道长而来?” 玄天真人冷冷道:“施主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宋岳侧身一指地下道:“酒叟前辈,伤势垂危,真人是否知道?” 玄天真人神色一怔,旋即一窘。 其实,在上清官门口打架,玄天岂会不知,只是受红灯教之威势所慑,不敢出面而已,如今被宋岳一问,怎会不窘? 但玄天一怔之下,冷冷一笑道:“施主可是要节外生枝?” “嘿嘿!问心无愧,何必另生枝节,真人,酒叟与贵派交情如何?” 玄天微哼一声,长剑呛啷出匣,身形前欺,道:“贫道料理了施主公案,自当设法治疗公孙施主伤势!” 这时酒叟眼见场中紧张情势,忙道:“玄天老道,什么事?” 宋岳为争取时间,已抢言道:“前辈,什么事?你等下自会明白。” 语声至此,转对玄天真人道:“玄妙道长公案,酒叟前辈自会对你解释,在下为治他伤势,时间无多,如今在下郑重把酒叟交与贵派,负责看顾七日,假若要有三长二短,勿怪在下踏平武当!” 宋岳言声一落,双目电射,一声清啸,向场外掠去! 玄天真人焉肯信他,长身拦住去路,大喝道:“施主难道想走!” 剑幻千朵银星,就向宋岳罩去。 玄天一动,门下十余弟子齐声叱喝,蜂拥而至。 宋岳微微一哼,曲肘微动,瞬眼攻出十剑道:“凭武当这点阵势,还留不住在下!” 语声之中,只听得一阵丁丁当当,金铁暴响,瞬眼已过十招。 玄天真人神色一凛,大喝道:“宋施主,就请试试武当的大罗剑阵,是否能把你留下。” 宋岳受到阻截,心中大急,眼角一瞥,果然武当近廿余位弟子,各走方位,似在布阵,不由飞快想道:“我虽不惧此阵,但此时逞勇,势必硬拼,耽误了行程,也等于耽误了酒叟伤势,为玄妙之义风,为酒叟,我一定要忍上一忍……” 此念一转,岂能等玄天阵势布成,长剑回飞,首先向附近一个道士劈去。 左拳向玄天捣出一记强猛拳风,喝道:“在下想走,谁敢阻挡!” 玄天真人一看拳风挟着霹雳之声,力势太猛,一声怒哼,连错三步,长剑反手撩出。 但另一位道士,却挡不住宋岳如电快剑,眼见寒光飞闪而至,不知袭向何处部位,神色大骇,长剑一横,拧身暴退。 但宋岳岂能让他走脱剑光圈中,身形微欺,正好避过玄天袭到长剑,手中长虹弧形飞起,向前挑出。 只听得一声惊口乎,挟着金铁交鸣之声,那道士已手中空空,长剑如矫龙升空,落出三丈之外。 这也是宋岳手下有了分寸,否则,早已溅血五步! 他一招得手,震得在场众人微微一悚。 在这飞快刹那,宋岳左掌回扫,长剑气势如虹,和身直起,大喝道:“挡我者死!” 语音震得群山回应,峰峦俱颤! 武当道士似被这种威猛之势所慑,递出阻拦的剑势,微形一顿。 就这一顿之间,宋岳已掠出包围之圈,转身一躬身道:“武当掌门,注意酒叟伤势,误会自解……” 语声方起,人已如一缕淡烟,向武当山下疾驰! 只剩下一干武当道侣,呆在当场,怔愕不止。 天色渐灰。 东方鱼白。 宋岳冒着晨曦,急如星火,电掠下山。 他决定以全身功力急赶…… 这样奔长安,取道兰州,第三天玉门关已在望。 黑夜他翻山越岭…… 白天他催马—毪奔…… 除了沿途进食果腹之外,宋岳丝毫不肯停留,真是救人如救火,一寸光阴一寸金。 但是,今天他坐在马上一计算行程,如此急赶,还要相差一天时间…… 此时他心中的难过,已无法以笔墨形容…… 大丈夫言出如金,自己既应下如山诺言,万一不能兑现,酒叟一条命不说,将来又如何面对天下人? 暗忖至此,他心急如焚,买了大包干粮,一面催动坐骑,一面果腹…… ------------ 第十五回 魔踪初现 红灯教主 宋岳一见面前这锦袍赤脸,碧目阴鸷的高大老者,就是“红灯教主”,心头一凛!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手刃亲仇,使他双目尽赤,怒焰大炽。 但是宋岳清楚自己目前功力,比起对方还差一截! 尤其此时此地,自己的安危及一切可以撇开不谈,酒叟的生死,系于此行,何况还有师门的重任…… 这些利害关系在他脑中一衡量,只得强压满腔仇火,理智地考虑如何应付,度此一劫…… 这正是宋岳的睿智之处,并非畏死,因为他感到死非其时,死非其地,死有何用? 可是,他既自期未来笑啸苍穹,君临天下,欲不屈不辱而死中逃生,确非一桩容易之事! 在重重危机之下,他极力镇定自己的心神…… 这飞快刹那,宋岳目光四下微扫,四周漆黑,一片沉寂,景色触目荒凉,只有一盏红灯,随风摇曳,撒下淡淡的,恐怖的光芒。 沉寂的夜色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和慑人的杀机! 宋岳知道,在无限的黑暗中,真不知隐藏了多少红灯教高手,但他仍双目冷焰飞射,傲然道:“耳闻红灯教纵横武林,嘿!原来皆是诡计算人之徒!” 红灯教主似被他这份傲然冷漠态度所惊异,目中闪过一丝纳罕之色,闻言又恢复阴鸷神态,怒哼一声,道:“小子,你竟敢口出不逊!” 宋岳不屑道:“事实俱在,伪饰何用?” 红灯教主嘿嘿一笑,神色一寒,道:“本教威震江湖,老夫至尊武林,何必还用诡计,小子,你如不提出真凭实据,嘿嘿!今夜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宋岳仰天朗笑,道:“死又何惧,武当山连摆四盏红灯,竟以暗器计算在下,解剑岩伪装武当道士,施用五云捧日绝魂钉,难道不是诡计……” 红灯教主神色一窘,暴叱道:“住口!本教主只下令要你死!执行之人用何种手段,老夫岂能知道!”说到这里,语声一沉,继续道:“不过本教既称尊武林,不能不昭信于人,小子,你刚才所说,有保凭证?” 一说证据,宋岳不禁想起身上还有一筒绝魂钉,正想拿出羞他一羞,旋被另外一个念头,阻止了自己动作,暗忖道:“以今日情势,万一难逃危运,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冷冷道:“你何不自己问问手下,三天之前,可有断臂受伤之人?” 红灯教主微微一哼,双手一拍,随着掌声,倏然二条黑影从道旁窜起,凌空而落,现出两个红灯教徒。 以其身法的快速轻灵,显然是一流高手。 只见站在红灯教主左边的教徒躬身道:“护法坛主禄荣率执法香主房笠敬领教主法谕。” 红灯教主道:“速传武当支舵舵主!” 护法坛主禄荣一声应诺,随向右边的执法香主一摆手势,只见那位香主撮口长啸,啸声间歇,长短有节,仿佛暗号。 啸声一落,远处立刻响起回应,随即一条黑影,疾如一缕淡烟,袅袅而至。 宋岳拢目一看,赫然是一怪容老者。 只见他朝红灯教主一躬身,道:“武当舵主陆魁恭聆法谕!” 红灯教主目射寒光,冷冷道:“陆舵主,你舵下弟兄可曾施用绝魂钉?” 陆魁一怔,道:“奉命擒拿四异后人宋岳,本舵鉴于对方功力太强,故与舵下弟兄商量后,由副舵主设法弄到二筒绝魂钉……” 说到这里,倏听红灯教主大喝道:“住口!本教领袖武林,岂能使用武林公禁之暗器,你身为本教弟子,敢不顾本教令谕,还不与我领罪自裁!” 宋岳见红灯教主这番做作,不惜牺牲自己部下,伪立令谕,更加觉得其心黑手辣。 然而身处此种局势下,实不便表示什么意见,只得冷漠地注视情形发展,但心中却焦急行程延误。 只见陆魁一闻红灯教主之言,浑身发抖,张口欲语,但却颤不成声。 红灯教主双目一皱,沉声道:“执法香主还不执法!” 语声方落,执法香主房笠,已拔剑出鞘,只见半空闪起一道虹光,接着半声惨嚎。 陆魁一颗人头斜飞三尺,颈中鲜血狂喷,噗地仰身裁倒地上。 红灯教主眼见处决陆魁后,倏地欺身二步,冷冷道:“本教主为昭信天下,当你之面,处决暗算之人,你不妨再将武当山旁暗算之人说出,本教主不惜严惩!” ------------ 第十六回 无心纵魔 一着失错 为了避过红灯教徒的搜索,宋岳尽量借地形地物的隐蔽,鹤伏鹿行,向前飞驰。 半个时辰过去,一段黑影已挡目前。 玉门关到了! 宋岳这时稍定心神,长长吁出一口气,展目四扫,四周并无声息,显然红灯教徒并没有追来,高耸的城墙已矗立眼前。 仰望天色,约已四更,他虽一肚迷雾烦恼,但心急酒叟伤势,不敢多事耽搁,猛提一口真气,长身拔起,犹如一缕淡烟,袅袅上了城墙。翻出城外,大片广大的沙漠已呈现眼前,只见黄沙滚滚,一望无垠,在呼呼夜风中,一片漆黑。 天山如荒漠中的巨神,遥遥在望。 宋岳知道时间无多,略一调息,飞快疾掠。 在晨曦微露之时,他已越过白龙堆沙漠边缘,到了天山山麓! 一到山脚,宋岳望着绵延百里的崇岭峻峰,不由怔住。 当初离开武当时,匆忙之下,只知道治疗酒叟的伤势,必须一阳草。 但天山区域如此广大,“一阳草”究竟生在何处? 转念至此,决定到峰头再说,心中想着,身形已向天山绝峰飞驰。 眨眼到了峰腰,只见云雾飞绕,寒风砭骨,仰望雪盖山峰,还有一半路途。 绕过山脚,正想加疾身形,陡见三丈之外,一片荆棘之中,赫然竖立一盏石制红灯! 宋岳心中大骇,身形倏顿。 只见三丈外荆棘旁的山壁上是一块突出的岩石,石上棘藤蔓延,青苔丛生,一片碧绿,不可能有人埋伏。 他飞快想道:“难道红灯教徒脚程比自己还快?这决不可能,那此处也是红灯教的势力范围?” 忖念至此,心中微寒,四下一扫,上山除经过这盏红灯转弯外,其余方向不是悬崖峭壁,便是深谷绝壑,无法绕道。 处在这种非过不可的情形下,宋岳一咬牙,暗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灾难躲,红灯教除教主一人之外,对其他人,又何必畏惧?” 此念方罢,豪气顿生,身形一动,缓缓向前欺近。 双掌蓄势一翻,匝地狂飚,竟向红灯劈去。 哪知掌势刚出,陡听一阵娇叱:“何处狂徒,敢毁红灯?” 挟着叱声,一道匹练,凌空而下,宋岳一惊,忖道:“果然没有猜错……” 想起玉门关危机一发情形,心中怒火大炽,身形一弹,双掌就向袭来寒光劈去,口中喝道:“区区专劈红灯,贼子敢情找死!” 对方寒光被宋岳这股凌厉掌风一挡,横飘七尺,落在山道上,竟现出一个身穿紫衣劲装,娇波流慧,仪态万方,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只见她手横长剑,黛眉含煞,但一见宋岳这种英俊的脸庞及孤傲的风度,状似一怔,娇声道:“阁下无缘无故,为何要毁这盏红灯?” 宋岳想不到对方竟是这么一个容貌绝艳,娇生生的姑娘,看她举止端庄,绝非邪恶之流可比,也不禁为之一怔。 但听到她如此说法,心中微愠,冷冷道:“在下就是看不惯红灯。” 紫衣姑娘娇容含怒,道:“看不惯,你就不要看。” 宋岳冷笑,道:“在下岂止看不惯,恨不得毁尽天下红灯!” 紫衣姑娘神色一动,语声倏转缓和,道:“尊驾能毁尽天下红灯,但千万不可动这一盏……” 宋岳怒哼一声,道:“在下就试试能不能动这盏!” 语声一落,右掌平挥,又向红灯劈去。 紫衣姑娘,一声娇叱,长剑刷刷刷一招三式,寒光千重直刺宋岳前胸、两肩。 剑势凌厉已极! 但宋岳禀承家传剑学,岂把对方这种剑法放在心中,右掌回圈,已向对方拍出,左掌招演“狂风铁掌”的“风拂珠帘”袭向紫衣少女右肩。 掌劲风生,犹如惊涛骇浪,狂飚匝地。 紫衣少女长剑被掌风一挡,虎口发热,神色大惊,目光瞥见宋岳左手掌势,忽然身形影退,娇呼道:“住手!” 宋岳见对方秋水双瞳,满是惊疑之色,心中一怔,硬生生撤回掌式,冷冷道:“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紫衣少女道:“神州四异的‘狂风铁掌’是尊驾何人?” 宋岳心中又是一怔,正想回答,陡听得右方传来一阵苍老语声:“年青人,只要你打发了这丫头,劈掉这盏红灯,老夫对你自有好处。” ------------ 第十七回 扑朔迷离 疑幻疑真 宋岳一听“千面诸葛”周筝之言,心中大震,道:“在下昨晚尚遇红灯教主于玉门关,何以此地也竟有一个红灯教主,老丈之言,是否可以解释清楚?” “千面诸葛”摇摇头道:“宋少侠假如不清楚,老朽也不明其中道理!” 宋岳奇道:“这话怎么说?” “天山婆婆”插言道:“‘暴雨飞芒’艾大侠难道没有对你告知一切?” 宋岳长剑差点落地,神经一震道:“听家父临死遗言,艾叔叔已命亡巴山,难道还会复活?” “千面诸葛”道:“艾炎并没有死,就在‘四异’命亡巴山消息传出江湖后,他曾匆匆来此,刚才被你放走的魔头,就是他与老朽设计禁锢于石壁之中的。” “天山婆婆”接道:“老身在云游途中,偶然救了‘霹雳霸拳’范山之女,忽见艾大侠来临,声称幸逃一劫,因知道周师兄及老身静修之地装有机关,为替三位义兄报仇,已约‘红灯教主’在此一战,请老身及师兄‘千面诸葛’在旁协助,诱其入伏。 “四异位崇武林,老身义不容辞,三日后这魔头果然履约而到,接照预定计划,由老身师兄妹联手应敌,艾炎潜伏一旁暗助,侥幸成功。 “他临走时,声称找寻四异后人,嘱老身等在此看守,哪知一去二年余,杳无音讯……唉!如今凶吉未卜,使老身日夜不安……” 宋岳听了这番话,正想说出途中遭遇,忽然想道:“此事内情复杂,真相未明之前,多说无益……” 转念至此,遂道:“老人家既能将红灯教主禁锢,何不将其置于死地?” “千面诸葛”长叹道:“说来惭愧,以老夫功力比起这魔头,实在差得太远,如不是预设奇计,十个老朽也难挡一击,而且洞中机关固能禁人,却难以制其死命,唉!快近三年,这魔头反而坐关练功起来,岂知今天阴错阳差,被他脱困而出。” 宋岳沉思半晌,道:“老丈难道不知红灯教仍肆虐江湖,魔焰万丈?” “天山婆婆”脸现困惑,道:“此点正是老身怀疑之处,依艾炎之言,这魔头假如是真的‘红灯教主’,既被囚于此,红灯教应销声匿迹才对,但现在情形刚好相反,且关内竟还有一个‘红灯教主’,使人陷入迷雾之中,莫辨真假,艾炎杳无音讯,我看惟有他才知个中内情!” 问语到此,宋岳满腔迷雾! 他今天第一次得到艾四叔未死之确实信息,但是他内心反而感到一片沉重。 这时,他已明了武当、玉门二次遭遇的“银星飞芒”必是艾四叔暗中所为。 如说其已与红灯教勾结,玉门关他就不会相救…… 反之,如说他暗中相护,就更不会在武当四盏红灯故弄玄虚后,出手奇袭。 艾炎的处境态度,固然使宋岳感到糊涂! 但使他更加迷惘的却是突然出现了两个“红灯教主”。 以两个“红灯教主”面目如此相同,功力又相仿佛来讲,其不是孪生兄弟,必有血缘关系。 往下推断,这“红灯教主”不在真假问题,而在为什么艾炎设下奇计,禁锢了有胡须的,反放纵了没有胡须的。 四叔既伪称找四异后人,但他二次相遇,行动反复而不露面,这一定与这两个“红灯教主”有关。 那艾四叔的真正用心何在呢? 两个“红灯教主”谁是杀害自己父叔的真凶呢? 宋岳在刹那沉思间,仿佛抓到了其中一丝牵连,但随即又陷入迷惘之中。 正怔思间,只见紫衣少女已姗姗走近,道:“宋哥哥,艾袭凤与小妹偶然相遇,曾听其说起你前往武当,怎地忽然来到天山,我本以为你是艾四叔叫你来的,如今听你口气,难道另有缘故?” 宋岳一怔,长剑归鞘,道:“姑娘就是范二叔遗眷?” 紫衣姑娘神色惨淡,双目泪光隐现,幽幽道:“小妹范纨兰,‘霹雳霸拳’正是家父。” 宋岳心中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玉腕,道:“你是范妹妹。” 接着长叹一声,继续道:“三位叔叔,已有二位后人有了着落,不知文叔叔可有子女?” 范纨阑娇羞地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宋岳倏然见她玉容泛红,才想自己太过激动,举动离了谱。 脸色一赤,忙放下双手,问起以往经过。 ------------ 第十八回 易容潜踪 巧计脱困 玉门关外枯草偃地,黄沙连天。 一位少年,脸色淡金,浓眉粗目,但一双星眸,却现出一股慑人的英武之气,身穿一袭罗衫,背插双剑,在荒凉的沙漠上飞驰。 这是谁?就是化装易容后的宋岳。 申酉之时,他已到达玉门关口。 一进城门,目见形势,不禁暗暗心惊。 只见襟绣标志的红灯教徒,密布于城门附近街道之上。乍一望去,似都是游手好闲,四处逛荡,但在宋岳眼中,一看就知道,他们这种严密布置,是在监视过往旅客。 宋岳这时暗暗庆幸自己在途中经过易容,果然避免不少困扰。 但心中不禁怀疑地忖道:“红灯教徒在此严密监视是防谁呢?难道是为自己行踪?” 他漫步走着,一面暗暗猜测,刚过城门,陡觉眼前人影一花,一个满脸横肉的红灯教徒,已挡住去路。 宋岳心中一愕,忖道:“难道自己泄露了行藏?” 正惊疑问,只见那人向宋岳上下微一打量,道:“朋友刚从关外来?” 宋岳表情漠然地点点头。 那人神色忽然紧张地道:“朋友可曾遇到两个人?” 宋岳心中一紧,暗暗忖道:“果不出所料……但另一个是谁呢?” 但表面上仍保持漠然不相干的态度,反诘道:“是谁?” “一个打扮如朋友一样的人,不过脸色白晰俊美。朋友可曾遇到?” 宋岳摇摇头,淡淡道:“在下从白龙堆沙漠而来,却未曾见有这么一个人物。” 那红灯教徒又道:“还有一个是碧目赤须,红脸高大老者。” 宋岳闻言,心中一动,忖道:“他口中所形容的样子,不是自己误救的‘红灯教主’还有谁?但是红灯教密布的监视网,怎么也知道关外有这么一个真假不辨的‘教主’?而且探听其行踪……” 这些念头,在脑中飞快地一闪,他已推出自己误放的碧目老者,一定与红灯教有关,不过猜测不出这种关系,是好抑是坏,于是故作惊异之色,哦了一声,道:“尊驾所形容的样子,在下好像见到过。” 那红灯教徒神色一紧,道:“朋友真的看到?” 宋岳故意微一沉思,缓缓道:“在巳午之时,在下曾见一个身躯高大的碧目赤须老人,因为对方身形太快,在下现在想来,虽与尊驾所形容的颇相仿佛,但不知究竟是否是尊驾所要问的人?” 语气到此一顿,继续说道:“假如尊驾能再形容得详细一点,那就能使在下核对一下刚才之言,有无错误…… 那教徒脸现迷惘之色,摇摇头,道:“谢朋友相告,不怕阁下见笑,在下不过奉命刺探而已,到于那碧目老者到底外表什么样子,在下从未目见,所知道的也不过这么多。” 宋岳点点头,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所见也就是这么多,容在下告别。” “慢一点,阁下还未说出那老者去向?” “向大戈壁沙漠方向而去。” 那教徒一拱手,道:“谢谢……” 语声到此一顿,脸上神色忽然一变,旋露出一丝诡笑…… 宋岳目光一瞥,疑心大起,但表面上仍从容地转身向街上走去。 他不知道那个红灯教徒,最后为什么神色会变,又为什么会现出那丝诡笑。 一面走,一面想,倏然他发觉身后有人跟踪着……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正是将暗未暗之际,宋岳假装寻找客栈,目光向后一瞥,果见两个面目陌生的红灯教徒在身后亦步亦趋,暗暗监视。 宋岳心头吃惊,暗暗道:“看样子自已易容之术定有什么破绽……” 转念至此,心中一动,暗喊一声“糟!” 原来他本来怀疑自己的易容之术不高明,以致露出马脚,但想到当初那满脸横肉的红灯教徒,并未有丝毫怀疑的神色,那是说毛病并非出在脸上,如今一仔细自行检查,才发觉自己千虑一失,问题出在身后的长剑上,剑上刻有父亲的名字,难怪对方忽然神色一变…… 这时路上行人众多,宋岳脑中光旋电转,筹思脱身之策。 心中一急,奇计忽生,走进一家酒楼,买了一份干粮,即行出门,上了敦煌古道。 天色刚黑,星月未升,宋岳一出城镇,即行展开脚程,向前飞驰…… ------------ 第十九回 端倪初露 祸起萧墙 宋岳一见有人盘问,心中飞快转念,忖道:“如红灯教发觉‘翻天鸢子’已死,消息必由西北南下,我何不说由北南上。” 心念既决,口中已道:“在下南堂坛下弟兄,敢问各位何事赐教?” 其中一人脸色纳罕,道:“南堂兄弟,何以在这条路上?” 宋岳心中暗叫道“糟”,自己既称由南而来,但明明现在是由北而下,这胡诌岂不诌得破绽百出。 在这刹那,情急生智,神色一肃,道:“不瞒两位说,兄弟奉堂主密令,往玉门关晋见教主,呈览机密大事,岂知一到兰州,承赵方三舵主相告,称教主驻节于此,故原道折返。” 两个拦路的红灯教徒,神色一释地哦了一声,其中一人道:“要见教主,请到蓝关。” 语声一落,一挥手,二条人影,刷的一声,已掠道旁,隐没不见。 宋岳本已畜势戒备,万一谎言露出马脚时,立下杀手,想不到竟误打误撞,胡诌却说对了节,眼见二人撤卡放行,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气,身形立起,向前飞驰。 这样一路上,靠他应付机变,毫无阻挡地向前奔。 但快到蓝关附近,宋岳就想绕道,一打量地形,不由剑眉微皱,原来这条路上竟没有岔道。 左边是华山山脉,右边是终南山,如要落荒而走,则一定被红灯教主发觉,弄巧成拙,但是再向前跑,难道真的要见教主不成…… 行程到此,宋岳目光四扫,不由犹疑起来…… 正在他踌躇不前,目光打量之时,道旁忽然窜出三条人影,屹立道中,其中一个教徒喝道:“弟兄为何在此停留?” 处在这种情势下,宋岳无法迟疑不予回答,微一咬牙,道:“三位请了,在下奉命晋见教主,呈报密事。” 其中一个教徒道:“跟我来!” 话声甫落,另外二人,立刻撤退,只剩发话之人转身向蓝关方向走去。 宋岳暗暗皱眉,心中杀机陡起,跟上几步,一打量那人服饰,不过是舵主之流,忙并肩笑道:“教主在此严密布置,不知为了何事?” 那人冷冷道:“老弟忘了本教第四戒?” “第四戒?”宋岳心中一怔。 “嗯,多问与自己无关之事者,割舌示惩。” 宋岳想不到碰一个钉子,默默无言,但心中冷笑,暗道:“红灯教果然组织严密,哼,如不是心急行程,我岂能眼见你们猖狂无物……” 这时,四周漆黑阴沉,景色荒凉。 只有天边半轮寒月,撒下一片淡淡的银光。 宋岳急欲脱身,杀机陡起,功聚右掌,正要施出煞手。 脑中忽闪过一念,口中故意道:“老兄请勿见怪,在下不过好奇失言,其实老兄也不必劳驾,路上关卡林立,略一指示,兄弟自可晋见教主。” 那人冷冷道:“教主驻节之所,就在附近,本舵是最后一卡。” 宋岳闻言暗喜,忖道:“这也是你最后一条路。”但口中却道:“好老兄指示一下即可,劳你引路,小弟实过意不去!” 那人微微一哼,表情冷然,忽然抬头一伸手,指向前方道:“到了!” 宋岳展目一望,见三十丈外松树梢头,挂着八盏红灯,随风晃荡,红光隐约,但却不闻人声,不由道:“就是那红灯之处?” “不错。” 那教徒“不错”两字尚未说完,宋岳右手电伸,直叩对方“章门”死穴。 岂知那教徒身手也属一流,宋岳掌动,已自发觉,身形一旋,双目怒睁,厉声叱道:“你这是何意?” 右手回圈,反袭宋岳前胸,左掌竟施出“截脉手”横切宋岳右腕血脉,招式竟也快捷异常。 宋岳料不到对方竟具有这般功力,见状心中大急,星眸电射,微哼一声,脚步斜错,左手招改“狂风铁掌”的“乱台芙蓉”,幻起千重掌影,向对方罩去。 右掌并指如剑,施出“闪电剑法”中“惊鸿八式”第一式“萤光三闪”,刷的一划,疾逾闪电,已指向对方“丹田”重穴。 那教徒一见神色大惊,身形暴退。 显然,这时他已知道遇到了谁,但饶他闪避再快,岂能逃过这二大绝学,志在必得的千钧一击。 “啊!”字未出,小肚已中宋岳一指,身躯向后撞倒。 宋岳一击得手,身形微起,已把对方尸身扶住,这时,他也微微出汗,暗呼侥幸。 ------------ 第二十回 义薄云天 双管齐下 宋岳发觉全身被捆,随绳索飞快而起,心中大骇,回头向上一看,只见那根绳索的尽头,在二十丈上一块巨岩之后,飞快地收缩。 往上看去,不见丝毫人影,显然那人是隐在岩石背后,但在岩石顶端,却放着一只酒葫芦。 宋岳一见那只酒葫芦,心中大喜,敌意全消,这时已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阵语声:“原来是夜鸟,本教主还以为谁敢如此大胆……” 宋岳一听红灯教主此言,知道自己行藏未露,心怀大放,对酒叟之机警,大感钦佩。 在这刹那,宋岳已微提功力,随着悬索身形上腾,迅速翻过岩石,果见酒叟躲在岩石后正在收束绳索,再次相逢,心中一阵激动,刚要出口招呼,倏见酒叟神色一怔,旋即一沉,低喝道:“朋友:是谁?” 宋岳一怔,旋即发觉对方怔愕的缘由,不禁哑然失笑道:“酒叟前辈,相隔仅旬日,何以竟不识宋岳?” 说话声中,已挣脱活结,左手微微向上斜指,右手平胸弧形一划,正是“闪电神剑”的起手一招“电闪惊鸿”。 酒叟因见背影颇像宋岳,故纵鸟掩耳,垂索盗铃,岂知一见对方竟是身穿红灯教徒服装,浓眉粗目,脸色淡金的少年,心中焉能不骇异,以为救错了人! 如今一见“闪电剑法”,脸上神色,立刻变成兴奋,抛下绳索,扑身抱住宋岳,全身轻微地抖动。 这不仅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而是两颗心抱在一起! 言语已成多余的声音,沉默中的心言,已互相倾诉了一切! 良久。 二人慢慢分开,宋岳指指酒叟的身体,轻声道:“前辈,好啦?” 酒叟感动地握住他的手,表示安然无恙! 宋岳又指指岩石下面,轻声道:“要不要看一看?” 洒叟脸色沉重地摇摇头,低声道:“强敌环伺,切勿轻易妄动,不看也罢!” 宋岳一阵犹疑,实在说,他极希望多知道一些关于艾四叔的态度倾向及未死原因。 虽然,他已大概知道了其中牵连的情形,但尚有些模糊不真。 酒叟世故丰富,岂能看不出宋岳心事,他按下了宋岳的肩膀,双双对面席地而坐,轻声道:“事情已渐明朗,何必因贪图早知道某些事物而冒险,目前以敌我双方势力来说,我们只能隐忍,切忌冲动!” 宋岳点点头,只见酒叟脸上倏然闪过一丝困惑之色,又道:“你老弟有胆识毅力能做到六日之内取得北天山的一阳草救我老头子一命,如今看来,并不算奇,但我却奇怪何以送一阳草到武当的竟是红灯教徒?老弟是否能将旬日经过叙述一番?” 宋岳知道酒叟必有此一问,即将经过情形,简略讲出。 只见酒叟长叹道:“原来其中竟有些许波折,老弟之言,也解去我酒鬼刚才偷窥时不少迷雾,但是,你老弟智者千虑,却没有考虑武当之安危!” 宋岳闻言一愕,问道:“武当怎么啦?” 酒叟神色黯然地道:“武当前观,变成一片焦土,玄天掌门已为保存武当二百年基业,身负重伤,唉!真是劫数。” 宋岳呼的心头大震,双手紧握成拳,恨声道:“好个红灯教徒,竟敢如此张狂毒辣……叫我如何对得起玄妙道长在天之灵!” 酒叟忙嘘声道:“老弟轻一点,唉!这也难怪老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玄天老道长畏首畏尾,也该受些惩罚,不过不该死于红灯教徒之手罢了!” 说到这里,语气忽转沉重,继续道:“老哥哥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前辈但问不妨。” “以你功力智慧,做事绝不会愚蠢,明知以卵击石,尚敢恃勇而出,是否有所依恃?” “不错。” “如我酒鬼不糊涂,老弟之依恃必在各派秘谱之中?” 宋岳点点头,想起目前首务之急,必须先求全八字“索隐”才能取得三才居士秘籍,同时也可以知道红灯教主所得是哪一部,暗忖至此,不由忧心重重。 只见酒叟又问道:“老弟今后行踪何在?” “再访其余五大门派。” 酒叟神色慎重地道:“我老哥哥伤势一好,立刻兼程赶奔,想在这条路上迎住你,如今你我皆被红灯教所阻,恰巧相遇,正好讨论这件事,老弟刚才是否听到红灯教主所言?” ------------ 第二十一回 掌退双鞭 力战双星 左边一人身如铁塔,眉有一疤。 右边的方脸虬髯,魁梧伟颀。 宋岳一见对方衣服,襟上并未绣有红灯,然而却对自己杀气腾腾,不由大奇,道:“二位尊姓大名?” 二人闻言微愠,左边身如铁塔的大汉,手中长鞭虚空一划,哈哈狂笑道:“‘双鞭尉迟,尉迟双鞭’蜀中武林,哪个不知,以你朋友的问话,在我尉迟祖看来,好像是个初跑江湖的雏儿!” 他这番狂傲语气,听得宋岳剑眉上挑,冷冷道:“原来是‘双鞭尉迟’,但在下世居陕地,怎能知道蜀中还有这么两位名家!” 语中满含嘲弄之意。 右边的方脸虬髯神色倏然一变,怒道:“我尉迟宣在此三年,从未见有人敢当我兄弟之面,出言顶撞,小子可是吃了熊心虎胆?” 宋岳见二人蛮不讲理,出口不逊,完全是找事挑衅样子,不禁心中有气,微微一哼,道:“在下虽然未吃熊心虎胆,但也非怕事之辈,不过二位与区区素昧平生,为何偏要无事生非?” 尉迟祖狂笑一声道:“什么无事生非,朋友是故作痴呆?仰是目中无人?” 现在宋岳狂笑了,笑毕,语声一寒道:“区区与二位既非朋友,也非旧识,怎能称得上故作痴呆,目中无人?” 尉迟宣冷哼一声,道:“小子,大爷谈的不是这些,你是否已知道触犯了例律?” “例律?”宋岳一怔,有点摸不着头脑。 尉迟宣不屑地对宋岳轻微一嗤,转首向尉迟祖道:“老二,告诉他,让他眼睛睁大一点。” 老二尉迟祖手中长鞭向左方道旁一挥,喝道:“你看到这上面的字没有?” 宋岳一呆,顺其所指方向看去,原来道旁立着一座凉亭,亭旁竖立一块石碑。 刚才宋岳在马上急驰,并非没有看到,只不过以为是普通凉亭,未加注意,如今这飞快一瞥,才知所以然。 原来这座看来并不起眼的八角亭子,上悬一匾,横书三字:“下马亭”。 这匾一入宋岳双目,不由暗暗一阵轻笑,忖道:“荒村僻店,竟效禁苑之律,好大口气!” 但当他目光移到碑上时,剑眉不由微轩。 碑上竖刻一行草体,共有十二字:“武林人物,到此下马,步行入镇。” 在这刹那,已听到尉迟祖大声喝道:“你看清楚没有?” 宋岳转首正视,嘴角淡淡一哂,反诘道:“二位阻拦在下,就为了这些吗?” 尉迟宣寒声道:“既已看到,念你年轻识浅,现在下马尚为不迟!” “假如区区不呢?” “依律鞭体二十!” 宋岳在马上仰天狂笑,道:“想不到川中武林人物如此张狂,此地既非帝王御城,上苑禁园,何能立亭禁骑,区区不才,倒想在马上受受这二十鞭滋味!” 要知“双鞭尉迟”在川东也是一流高手,盛名人物,镇守此亭以来,几曾受过这般讥嘲,尤其见宋岳年纪不会超过二十,满脸风尘,除了双目威棱射人外,其他并无起眼之处,如今听到这番比自己还狂的语气,怎能忍受得了!双双脸色一寒,面泛怒容,老二尉迟祖首先暴跳如雷,叱道:“好个轻狂小子,胆敢如此无礼,先尝尝我老二的七十二路‘雷公鞭法’!” 挟着如雷喝声,长鞭如灵蛇舞空,卷起满天狂飚,飞快向宋岳扫至。 不要看尉迟祖身如一截铁塔,鞭上劲风如山,但招式身法轻灵已极,鞭尖端游走伸缩不定,所袭部位,变幻难测,分明具有上乘内功。 宋岳见状,心中一惊,知道对方以内力,运至丈二软鞭梢头,伸屈自如,身手必非泛泛之辈。 在这刹那,他觉得世上恶人虽多,狂人也复不少,恶人可杀,狂人也不妨稍施惩罚,免得这批人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而为。 这种感觉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眼见劲气漫空,嗖然涌到,决心卖险招露上一手,端坐马上不动,右手一甩缰绳,马首横移一尺,左手电弹,觑准鞭梢下七寸部位,并指如剪,疾挟而出。 这正是罗浮镇山剑法“汉宫九式”中的一招“太白弄月”,配上“闪电神剑”手法,疾速无比。 那知对方在他左指刚沾鞭梢之际,长鞭忽然弧形飞卷,反袭右肩“天门”穴! 变招之速,手法之诡,委实奇奥至极! ------------ 第二十二回 剑笔争锋 一剑称雄 随着“璇玑地星”商梧的语声,场中立刻爆起浓厚的火药气味! 只见他身形未动,脚下已若游尘,欺进三尺,沉气蓄势,目光隐含威怒,炯炯直射,古铜色的长方脸上露出一片严肃冷峭之气。 此刻,时已未申相交,炎阳渐隐微西。 川境多山,因山多雾,“普光寺”地以寺名,原尚未出巴山之境,与历史上有名的“白帝庙”东西相隔一岭。 这时渐被四周山雾气所围,白雾随着山风,奔腾变幻慢慢低沉,似是场中紧张的情形,令人窒息。 宋岳眼见对方刚才举动,虽怒不火,气势含蓄,知道对方无论机智身手俱是超俗之选,劲敌当前,心感沉重,因为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是怎样一个人物? 虽然以刚才之答话,对方并非红灯教徒,但人心难测,艾四叔已为前鉴,且以其立亭之举来看,亦是专横人物,可是眼正不斜,光凝不流,因此,在对敌之手法招式上尽费思量。 在这飞快刹那,他想起身负重任,不宜多树强敌,决定对其张狂之举,稍施惩戒,实无拼命之必要。 心念既罢,宋岳微退三步,负手昂立,风度潇洒已极,口中从容道:“在下尚须赶路,时间不多,以鄙意浅识,彼此功力,并非一时之间所能分出高下,不如由尊驾定下招数,以判强弱。” “璇玑地星”似被宋岳态度所慑,神色微震,旋即满脸不屑,同意道:“朋友建议,尚称干脆,如今以三十招为限,如老夫得胜,请朋友留下人头一颗!” 宋岳见其言胜不言败,似能必胜,心中暗笑,口角微微一哂,道:“如区区侥幸得胜呢?” “只要尊驾胜得老夫卅二路‘璇玑魁星笔法’,老夫立刻自奉项上人头!” “不分胜负,又该如何?” 商梧神色不耐,狂笑一声,道:“胜负不分,老夫长你四十岁,以败作论,朋友!亮你长剑!” 商梧语声一落,袍袖一甩,手中已多了一对银光闪闪,长约三尺,粗如鸟卵的“魁星笔”。 显然,武林人物,一诺千金,他虽口气狂傲凌人,但既已赌下生死之注,不敢自存轻视之意。 边对,“双鞭尉迟”及商梧之女“织女天星”商亚男,双双退后,腾出场所。 尤其商亚男娇容沉寂,星眸直射宋岳,一瞬不瞬,似想在对方脸上发掘什么?脸色沉重已极。 宋岳存心杀杀对方骄气,轻喝道:“慢来,尊驾人头,区区不感兴趣。” 商梧倏然作色,白须猥竖,道:“尊驾要老夫何物?” “如阁下败,请留人头,自毁此亭,立碎此碑。” 商梧怒道:“你有必胜之心?” “尚未动手,区区岂敢预卜!” “既然如此,何必得寸进尺,多言侈求!” 宋岳闻言,心中大奇,忖道:“这老家伙怎地这么怪,毁亭保命,常人求之不得,他竟言称侈求,难道此亭有何有奇之处,他竟看得比命还重?” 转念至此,不由又移目向亭子注视一眼,觉得并无出奇之处。 正自困惑,倏见商梧沉喝道:“既称时间无多,就接老夫三十招!” 挟着喝声,身形快若飘风,欺近二丈,手中魁星双笔挟着满天银星,划空生啸,电旋而至! 宋岳见状,心中微凛,生死之战已起,脑中岂容深究疑问,右手微抬,长剑出鞘,一道寒光,横空连旋,幻出一圈精光,就向满天银雨撩去,使的正是“汉宫九式”中的起首一招“宫扇摇影”。 岂知一剑方出,竟然撩空,倏闻“璇玑地星”商梧冷嗤一声,道:“原来是绝迹武林百年的‘罗浮汉宫剑法’,再试试老夫第二招‘魁星点元’!” 不屑的语声中,银雨倏敛,二溜精芒,犹如流星曳空,猛然向宋岳前胸“将台”“中府”重穴点到。 其速度之快,招式之奇,委实惊人已极。 宋岳料不到对方这对笔上,竟有这等功力,自己一着失算,二招之中,竟陷危机。 在这刹那,眼见银芒电射袭到,心头猛震,左掌劈出一道掌风,身形飞闪,上身左斜,长剑刷刷连出二剑,回圈对方双腕,招式未老,立刻横移一丈,才堪堪躲过此危,额上已微微沁汗! 此时,他感到对方身手果然超俗,难怪如此狂傲,以对方一眼竟能看出自己施的是绝迹百年湮没无闻的“罗浮剑法”,可见其胸中渊博已极,并非夜郎自大之辈。 ------------ 第二十三回 义服双星 龙驹寄情 尉迟兄弟立刻惊呼出声! “织女天星”商亚男见状大骇,娇声惨喊道:“爸爸” 但三人距离较远,想救已经不及。 就在这惊呼惨叫声中,宋岳身形电射而起,左掌迅扬,一道掌风,直向商梧右手,凌空震去。 随着掌风,商梧右手一震,银笔飞空三丈,接着左手一紧,另一枝“魁星笔”已到宋岳手中。 其间正是千钧一发,宋岳抢下对方左笔,沉声道:“老丈何故轻生?” 商梧目光呆滞,惨笑一声,道:“大丈夫无信不立,既已立下诺言,岂能反悔!” 尤其商亚男粉脸惨白,泪如泉涌,一位须眉英雌立刻变成娇弱佳人,犹如带雨梨花,露中青莲。 宋岳眼见此情,心中对商梧大感钦佩,尤其对亚男的悲痛,更加感动,遂神色一肃道:“你我并无大仇,老丈何必认真?” 岂知商梧嗔目大喝道:“住嘴,老夫岂是受人怜悯之人!” 宋岳暗忖道:“世上哪有这种狂人!”心中不禁有气,冷冷道:“搏招之前,在下曾言不要老丈之头,必须自毁此亭,老丈记得否?” 商梧怒道:“老夫宁割人头,不毁此亭!” 这点正是宋岳刚才疑心之点,但恐明问,或会变成僵局,于是激上一激,道:“下注赌招,惟依胜者所求,再下决心毁亭,至于老丈生死,请自决之,与区区无关!” 语声一落,径自转身,作状向“下马亭”行去! 倏听商梧一声大喝道:“站住!” 宋岳心中好笑,暗暗道:“此计果有反应,狂人只有用狂办法。”心语之间,已转身立定。 宋岳心中微感钦佩,正欲答话,陡见商亚男一声娇叱:“都是你不好,姑娘与你拼了!” 身形猛扑,手中“织女乾坤带”,已经抡出。 那边尉迟双鞭,也状欲拼命,舞鞭而至。 霍闻商梧舌绽春雷,大喝道:“住手!” 三人身形不禁一顿,愕然而视。 商梧双目威棱复现,喝道:“老夫刚傲一世,你们竟敢毁我声名!” 商亚男秀目含泪,娇呼道:“爸爸。” “住口!”商梧又是一声大喝,道:“我惟你一女,视若儿子,想不到老夫临死,你尚要坏败商家门风,难道你要我死不瞑目?还不与我退下!”语声至此一顿,目光一扫尉迟兄弟及亚男三人,沉声道:“假如你们尚把老夫放在眼中,老夫最后遗命,不许伤这位朋友一发一毛!” 三人脸色沮丧难看已极! 只见商梧继续道:“朋友如毁亭碎碑,恐在川境寸步难行。” 宋岳心中一震,冷冷道:“商家之亭,竟有这等难毁,区区倒想试试。” 商梧霍然仰天长笑,笑毕,道:“商家之亭……好个商家之亭,朋友以为此亭是老夫所建吗?” 宋岳奇道:“何人所建?” “川东武林,因对老夫雅爱,为表示尊敬起见,故于老夫居处,公建一亭一碑,朋友如毁亭,川东武林岂肯与你甘休?” “建亭竖碑,古今有例,不是玄功,便是玄德,敢问老丈有何功何德?” 商梧眼中倏然恢复兴奋光采,朗声道:“江湖浩劫已起,红灯遍悬,但尊驾不妨细想,普光寺周围三百里,可曾见过红灯教徒?” 宋岳仔细一想,一路行来的确未看到过红灯教徒,遂摇摇头。 商梧脸上恢复自傲神色,仿佛提起往事,甚为得意,口若悬河,又道:“举世毕浊,惟此清平,不啻世外桃源,朋友以为此亭值得立否?” 宋岳怀疑地问道:“尊驾能挡红灯教主一击?” “独木难撑大厦,老夫不过首起领导而已。” “老丈施用何法,击败气焰盖世之红灯教?” “众志成城!先死后生!” 宋岳疑惑道:“众志成城?先死后生?” 商梧朗笑道:“当时情形,无法多言,如朋友相信历史,韩信以二万轻骑,背水一战,败敌十倍兵力,当信老夫之言不谬!” 宋岳闻言到此,对“下马亭”建立经过已了然于胸,难怪商梧宁死不毁亭,敢情名心太重,欲留亭而名垂万世,想起自己孤军奋战,就是得到三才居士秘籍,也难免人单势寡,转念至此,灵机一动,朗声道:“老丈是否还想死?” ------------ 第二十四回 走访青城 夜闯金顶 宋岳骑着“天地双星”所赠的“火龙宝驹”轻骑急驰,名马果非凡品,疾飞如烟,酉戌之时,已到宣汉。 当晚下店而宿,天明鸡啼时,宋岳已上马出店,再上征程,这样一路行来,已到青城。 一到青城山,寄好宝驹,就向山上行去。 时正上午,宋岳展目而望,只见山岭重叠,岩耸壁峭,苍郁的森林,沿山起伏,犹如绿绒锦屏,不由暗叹道:“青城天下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边行边叹之间,一段红墙,已映入目。 宋岳知道已到地头,微提真气,穿林而入。 掠出树林,一座道观,耸立面前,大门紧闭,横匾上赫然五个大字“青城飞灵殿”。 宋岳目光向四周微微打量,已走上石阶,伸手正要敲门,大门忽然呀声而启,跨出一位俗家装扮汉子,吊眉斜目,一看就知不是善类,与宋岳对面相逢,立刻收回跨出右足,神色鄙夷,道:“朋友来此何事?” 宋岳剑眉轻皱,心中微怔,忖道:“青城位列七大宗派,怎收这种弟子?”心中想着,口中却道:“在下欲谒贵派掌门。” 斜目汉子冷冷道:“朋友欲谒敝派掌门有何要事?” 宋岳微怒道:“烦请阁下传禀,在下自会面告贵派掌门。”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大爷没空与你罗嗦,要我传话,你先说出为了何事。” “假如在下不肯先说呢?” “那就滚!” 斜目汉子语声一落,就要关门。 宋岳怒从心起,但因历经风波,已习惯容忍,见状一声冷哼,伸手一抵朱红大门,喝道:“堂堂青城弟子,恁地如此横蛮。” 斜目汉子,吊八眉猛轩,一声暴叱道:“好小子,找碴子竟找上青城来了,打!” 挟着叱声,右手一拳就向宋岳胸前捣去。 宋岳强忍怒气,身形微退三尺,冷冷道:“尊驾真要动手?” 那汉子以为宋岳胆怯,更加凶狠,道:“我‘小霸王’秦日纲正要教训教训你!” 语声未落,身形已窜出门外,双拳左右开弓,直袭宋岳双耳。 “小不忍则乱大谋!”宋岳为此七字才再三容忍,眼见对方如此凶横,立意还以颜色,一声冷笑,身躯一晃,右掌一招“风拂珠帘”向对方左肩拍去。 “小霸王”秦日纲岂会见过这等身手,双拳眼看袭到,对方人影已杳,接着一股掌风已紧压自己右肩,神色一凛,身形飞闪,但宋岳岂肯让他逃出掌风,半途加上三分真力,疾推而出,只见“小霸王”身躯已如风吹落叶,摔出一丈,叭哒一声,痛得他咬牙咧嘴,双目连翻。 正在此际,门内刷刷刷接连掠出十几条人影,宋岳目光瞥处,见有道有俗,老少不等,谅系全是青城弟子,正要问话,只见“小霸王”踉跄站起大声喊道:“小子,你无故生非,欺人欺上门来了,大爷与你拼一拼!” 出来的十几个青城门下,一听这话,身形连动,立刻把宋岳围在中央,目光中充满杀机。 宋岳眼见战衅又起,心中一横,蓄势戒备,正要抢先动手。陡然闻门中一声大喝:“住手!” 挟着喝声,一条人影,疾掠而出,停在当场,现出一个白发黑须的老道,清癯的脸上,俨然一派正气,双目含威,巡扫全场。 一干道俗门人,一见老道,神色立刻露出恭敬之色,宋岳见状,就知道这位道长在青城派中地位极尊,忙道:“请问道长,贵派掌门何在?” “贫道镜清,忝为本派掌门,尊驾何以在此出手伤人?” 宋岳一听对方就是掌门镜清道长,立刻肃容道:“这位兄台不肯传禀,先行动手,在下被逼自卫,情非得已。” 镜清掌门冷然一哼,目光一扫“小霸王”秦日纲,转目对宋岳道:“施主何人?” “如道长见容,请换地方说话。” 镜清掌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疑色,旋即目扫四周道:“你们各回本位,本掌门自有处置!” 一干道俗弟子立刻应诺而退,只见镜清袍袖向宋岳一挥道:“随我来!”人已如行云流水,向道观走去。 宋岳眼见对方冷峭之色,暗暗戒备,跟随其身后,胸中思筹万一之策。 一入“飞灵殿”眼见吕纯阳神像高居正殿,四周房中,隐闻窃窃语声!三个转弯,进入后殿,镜清道长已在一间丹房门口,推门而入。 ------------ 第二十五回 毒谋败露 激战峨眉 宋岳夜闯金顶,潜入峨眉派重地——“藏经楼”正堂,在神案前默默祷告毕,正欲伸手取下神案上的“剑谱”翻阅,陡闻梁上“吱”的一声,心中微惊,倏地转目一瞥,原来是只老鼠! 只见那只老鼠似在寻食,沿墙跳落神桌,横窜奔跑,岂知它跑过“剑谱”时,以为可食之物,用鼻一嗅,竟“吱吱”连声惨叫,四脚朝天,滚落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看得宋岳心头猛震!俯首凝神瞧去,那只老鼠,竟在这刹那之间,鼻中淌出一丝丝紫色鲜血,气绝而亡! 宋岳一见这奇兀的现象,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念:“这剑谱上一定附有剧毒。” 以此看来,自己原先以为峨眉掌门故作对自己有利安排的想法,完全错误。 峨眉派在金顶四周严密戒备,而在供奉秘谱重地,不作防范,故示松懈,根本是一个陷阱,期使自己钻入圈套。 这条毒计,果然阴险狠辣已极! 明摆“剑谱”,暗涂剧毒,只要自己一沾手,立刻身入枉死之城,血海深仇,永沉海底! 于是,宋岳不禁想起青城掌门的警告,暗喊一声“侥幸”!这些微的疏忽,差些使自己命丧金顶! 要不是冥冥中仿佛自有安排,这只老鼠做了替身,岂不是已中暗算! 这些念头,似电光石火在脑中一转,知道已自入重围,危机四伏,不能久留,至此,宋岳反而沉稳不惧,默记“三才居士遗言”:“玉”字下面所注数字三、七、二。长剑飞快出鞘,寒光一闪,就向神案上的“剑谱”挑去。 剑光微颤,“剑谱”已经翻开,长剑一压书页,正是第三页,宋岳目光一瞥,已瞧清第七行第二个字是“三”。 目的已达,无可再留,宋岳长剑入鞘,身形就转向门外纵去。 正在此际“藏经楼”门口人影一花,当门已一排站立着三个年老和尚,个个瞪目怒视,宋岳身形一顿,冷冷微笑,正要出言,陡然三个和尚身后响起一阵轻微足声。 门口三僧立刻身形向左一闪,身后僧衣交错,十余个年青和尚拥立中,一位身披金黄袈裟,手执紫金权杖,脸容清癯,但目光中又露出无穷阴森之气的年老僧人,已行云流水般,越过门口三位先到老僧,停在宋岳面前。 四周的气氛渐渐沉重而紧张。 只见这老和尚阴森严厉的目光向屋中这位易容后,脸色微黑的少年豪客微一打量后,神色闪过一丝困感,沉声道:“施主何人?” “宋岳!” 老和尚电目倏然巨睁,显然据他得知宋岳的形象,并非如此,只见他目光瞬即恢复原来阴森之气,道:“原来是宋施主,好妙的易容之术,难怪能瞒过红灯教密布下的监视!”语气到此一寒,继续道:“施主此来,可是为观本派‘玉虚剑谱’而来?” 宋岳听对方语气,知道就是峨眉掌门灵空禅师,明知来意不善,但仍从容道:“掌门既知在下来意,为拯救武林劫运,宋岳先请贵派原谅潜入之罪!”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峨眉开派三百年,老衲灵空执掌本门垂四十载,从未有人胆敢擅闯本寺,施主既已知罪,还不屈膝就缚!” 宋岳脸色一寒,冷冷道:“大和尚既知来意于前,复经在下执礼告罪于后,再出此言,区区不敢接受。” 灵空大师神色转厉,叱道:“施主既以豪杰自命,岂不知武林规矩,难道还要本派动手?” 宋岳哈哈狂笑道:“大师何必假武林规矩之名,干脆不如说受红灯教之驱使,欲擒在下献功。” 此言一出,在场四位年老和尚脸色一变。 峨眉掌门灵空禅师目中凶光倏露,权杖一顿,厉喝道:“三堂主持何在,还不拿此狂徒!” 门口排立的灵虚、灵镜、灵幻三僧闻谕,齐声暴喝,身形一欺,六掌连手,猛然推出。 要知三堂主持与峨眉掌门辈份平齐,功力何等深厚。 这一联手出击,掌风呼啸,声势威猛已极! 但屋中能有多大地方,这一动手,等于近身搏击。 宋岳早已估量好情势,知道以目前五尺距离,对方掌力猛而不大,沉而不宽,面对三人夹击,一声冷笑,道:“贵派名列七大宗派,竟甘心为贼作伥,就试试在下颜色!” 语声中,右手并指如剑,飞快出手,直点中间灵虚僧,只见指形一闪,指风已透过对方掌力,激射而出。 ------------ 第二十六回 欲避敌踪 反遇龙神 场中势成混战,杀气冲天! 只见人影纵横,剑光如银星飞洒,叱喝之声,不绝于耳,其中一片金虹及一团银虹,如天河倒挂,闪电乱掣,正是宋岳及商亚男。 宋岳一阵快攻,逼得峨眉掌门连连后退,倏见峨眉众僧群起而袭,恨怒更炽,仰天一声清啸,身形疾转,最具威力的“闪电惊鸿八式”已经展开。 他左掌连出三掌,“狂风铁掌”掌起狂飚,逼得灵空身形—窒,长剑在这刹那,连出七剑,反撩周围诸僧。 虹光吞吐间,一连响起七声惨叫,接连七个峨眉二代弟子,立刻鲜血飞洒,倒地身亡。 这隋形看得峨眉群僧神色大惊,灵空掌门怒骇失色,一声暴叱,禅杖一领,亡命反击! 满天血雨中,宋岳目光一瞥商亚男身在围困中,战势正烈。他一面长剑飞转,口中喝道:“商姑娘,你那边如何?” 商亚男秀目一瞥,“织女乾坤带”一抡逆转飞扫,场中又响起三声惨叫。 只见她爽朗娇笑,道:“宋兄雄威不亚天神,在下不过附骥助势,请宽怀杀敌,秃驴不堪一击!” 宋岳闻言豪气如虹,长笑道:“得双星之助,何怕金顶不成废墟,锄恶即是行善,灵空贼秃,打!” 语声中,迎着疾扫而来的紫金权杖,长剑硬生生撞去,“叮当”一声金铁暴响,灵空被震得倒走七步,宋岳口中虽如此说,也身形倒走四步,虎口火热生疼,不由暗暗忖道:“一代掌门功力确非凡响……” 但他坚毅成性,身形一停,立刻又起飞扑! 这时周围的峨眉弟子,剑如山涌,飞舞袭至,迫得他回身倒转,剑掌俱出,全力拒敌! 那边商亚男自幼被父看成儿子,养成一股男儿豪迈个性,在这种场合,岂肯后人,金色织女带如金轮疾转,飞扫主持三僧,陡然一甩,竟笔直如棍,向身边抢攻的一僧点去。 于是黑夜中又响起一声惨嚎,峨眉派又少了一位二代弟子。 于是,血——染红了峨眉! 于是,血——使得峨眉派群僧心中悚然凛栗! 于是,峨眉派遭遇到了空前浩劫。 这种情形,大出灵空掌门意料之外,他为峨眉免遭劫难,甘心归顺红灯教,同时趁六派封门之际,扬威武林,期能纵横江湖,但却想不到今天反食恶果,被宋岳及商亚男搞得天翻地覆。 现在,仿佛以他门下弟子的血,在洗刷佛门的污秽,一念之差,变成溅血金顶!但是老和尚并未觉悟 战火继续燃烧着,惨嚎之声,接连响起,灵空禅师一见门下虽然人数众多,仍困不住这两个生龙活虎的敌人,气得眦目咧嘴,禅杖飞舞中,大喝一声:“传讯!” 他这一发令,神志一疏,陡见剑光仰面疾射而到,闪避已经不及,一声微哼,肩上划破一道尺长血口,立刻皮翻肉绽,鲜血直冒! 原来宋岳早就存下杀贼杀王之心,哪肯错过这种机会,一袭得逞,正要猛攻,陡见一溜红色火箭,曳空向寺外落去,不由心中一惊! 这一顿,群僧又告围拢,剑光汹涌而上。 人少究竟敌不过人多,宋岳渐感真力不继!忽听得商亚男娇声喊道:“岳兄,峨眉已传出求救急讯,既已稍施惩戒,不走尚待何时!” 一言惊醒梦中人,宋岳闻言灵珠倏朗,自己为“三才居士”秘籍而来,岂能小不忍而乱大谋,徒逞血气之勇,立刻剑掌横扫,大喝道:“灵空和尚,今日之战,以作附贼者戒,如再不改,后悔恐将已晚,宋岳再奉一次忠告。商姑娘,走!” “走”字一落,身形陡起,剑光回飞,就向寺外纵去。 这时,商亚男也金光一圈,随后跃出重围,二人并肩,如二道轻烟,消逝在夜色之中。 灵空一见地上鲜血如渠,尸体成山,怎肯让二人全身而退,怒声大喝道:“追!” 随着语声,权杖一领,身躯一弹,犹如落叶飘风,跟踪而起,门下一干僧众,虽慑于二人身手,但怎敢违反掌门令谕,身形齐动,四色僧衣乱飘,蜂拥急追! 瞬眼之间,黑影飞射,金顶上人影乱晃。“藏经楼”前立刻归于沉寂! 只剩下满院尸体,一片鲜血,无助地躺在地上,他们为峨眉付出了生命,但是这样的牺牲,以后又有谁去纪念他们? 宋岳及商亚男急掠落下金顶,耳中闻到身后连声叱喝,知道峨眉众僧追来,宋岳不禁剑眉微皱道:“这批秃驴实在使人讨厌。” ------------ 第二十七回 九招含辱 立约一年 宋岳眼见这种情形,原先打算,立化乌有,遂豪气大发道:“在下既敢独抗红灯教,又何惧龙池百里之霸,大丈夫生死有命,但求因果,上官奇,你既称执法,又是何法?” “龙神”上官奇闻言,须眉倒竖,金枪一抖,幻出七朵金花,身形陡欺,厉声喝道:“你以为乱打乱撞,平手双魔,横扫金顶,就自命英雄吗?” 宋岳心中虽凛但神态傲然不惧,接口冷冷道:“在下并无此意。” “龙神”狂笑道:“老夫虽未见过什么红灯教主,但平手双魔千招,叫这批混蛋难越雷池一步。宋岳,亮你长剑,告诉你,越牌入界,大意者削足,故意者留头,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夫“神龙九式”厉害!” 宋岳心中暗惊,以对方刚才随意一抖,铁棍似的金枪,竟能幻出七朵金花,这一手来说,内力雄浑沉厚至极! 自己刚摆脱红灯教围困,假如竟在此被辱,实在太冤,但眼前情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岂能畏惧不前,转念至此,脸上神色一整,长剑缓缓出手,剑身反贴右肘,道:“上官大侠既如此说,宋岳舍命陪君子,但削足割首之法虽严,尚有漏洞,动手以前,在下不得不告。” 上官奇神色一怔,冷冷道:“有何漏洞,愿闻其详!” 宋岳手腕微转,长剑虚空一抖,犹如十四柄长剑齐举,幻出十四道闪电,口中微微冷笑道:“君子求胜而虑败,狂人恐败而求胜,老丈一代豪杰,谅非狂妄之辈,今有胜人之‘法’,而无不胜之‘道’,宋岳不敢言胜,但愿闻公平之论!” 宋岳所以长剑先露上一手,再侃侃而言,完全是针对“龙神”刚才示威之举,使对方不敢轻视,但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词句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亢不卑,不问对方败胜如何,而以“君子”之“法”相套,听得上官奇心头虽怒如喷火,却发作不得,电目直扫,哈哈狂笑,道:“‘龙池’自悬禁示以来,尚无人敢如此大胆直问老夫此言,冲着你这份胆气,老夫破例成全你,只要你挡过老夫‘神龙九招’,就让你通行,胜得老夫,但凭处置!”语气到此一顿,神色变厉,一字一字道:“如你战败,勿怪老夫留你人头,高悬示众!” 最后一句话,字字寒冷刺骨,令人毛发悚然。他语气一落,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飞快而泄,向宋岳罩去,临到当头,幻出一片伞光,电旋而至。 招式一出,上官奇大喝道:“第一招——‘龙降九天’!” 宋岳面对强敌,早巳凝神戒备,知道对方既称九招定胜负,这九招必非易与,此刻真元倒转十二重楼,功聚右剑左掌,一见对方第一招就如此奇奥凌厉,心中大凛,一声大喝,身形平射,不退反进,长剑似闪电,“闪电神剑”最具威力的“惊鸿八式”已经施出。 只见匹练倏起,纵横交错,一片银星,直攻上官奇前胸五大死穴! 要知宋岳近来阅历大增,剑术以轻灵为主,难敌对方粗如铁棍般的金枪,但如闪避,一着失机,立刻被制,故冒险抢攻,以攻为守,身形脱出头上伞形枪花,可说只有毫厘一发之间,看得周围一群大汉及“铁锏将军”不自主地冒出一把汗! “龙神”上官奇一击不中,眼见宋岳深得制敌要领,神色微现沉重,七尺金枪一圈一挑,就要闪身之际,舞起一道金光,拦腰向宋岳扫去。 红色垂樱,犹如漫天血花,迷人耳目,宋岳只觉得四周迷迷蒙蒙一片金色光芒,像旭日初升的霞光,浩瀚无际地向自己涌到,金光中两人隐现,慑人已极,不禁暗自乍舌,处此危机,电光如火,一声春雷般大喝,身形一旋,左掌以全身功力,随身回归,立刻舞起一片狂飚,挡住来势,真力未竭,长剑飞挑,和身腾起,回身反圈,散出千朵白莲,向上官奇撩去,口中大喝道:“二招已过,就试试在下一招‘电掣长空’!” “龙神”哈哈狂笑道:“好剑法,能脱身老夫第二招‘困龙得水’,就挡我第四招‘金龙行云’。” 语声中,漫天金红二色光芒倏敛,脚下斜踩七星,金枪如行云矫龙,弧行飞袭而出。 宋岳立意守含于攻,长剑落空,腰身一垫,横飘三尺,左手一记“霹雳霸拳”,右手长剑源源施出,口中喝道:“第五招!” 这二人打得惊险百出,毫发之差,就立刻血溅当地,“铁锏将军”高嵩及周围手执火把的一群大汉,犹如自身搏斗,看得膛目结舌,头上冷汗直冒。 ------------ 第二十八回 双骑联袂 英雌示情 等宋岳在朦胧中清醒,睁眼一看,原来是在房中,身躺床上,商亚男坐候床边,殷殷注视,不禁一怔,道:“商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五通桥,岳兄,你已睡了一天一晚,如今服了我家特制伤药,不知是否好些?” 宋岳微一运气,除周身软弱无力外,真气尚能畅通,闻言不禁点头长叹一声,道:“要不是姑娘相救,在下已经命丧龙池,唉!想不到四异后人,竟挡不过‘龙神’九招!” 他这一份慨叹,充满了哀伤的心情! 这是他踏入江湖以来,除红灯教主外,第一次受到挫折。 一个刚傲的人物,在经过挫折后,难免有些英雄气短! 现在,宋岳就是这样,龙池一战,他想起了酒叟受伤后的心情,如今自己才体会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商亚男虽然个性豪放,但她仍旧具备着女性的细腻心理,见状哪有不知之理,她爽快地哈哈大笑,道:“岳兄,你以为自己失败了吗?” 宋岳脸上现出一种无声的苦笑! “岳兄,你错了,以疲劳之师,战静待之敌,胜败又何足论!” 宋岳茫然地没有回答,此刻,他想起自己昔日劝酒叟的话,想不到今天竟由商亚男来劝自己。 商亚男幽幽一叹,自怨道:“其实也是小妹不好,转了二三个圈子,才甩脱那批和尚,到得太迟。” 宋岳摇摇头道:“姑娘二次相救,已尽全力。胜败之事,何能怪人?”说到这里,不禁关心起她的拒敌经过,继续道:“你力拒追兵,没有遭到麻烦吧?” 商亚男哈哈一笑,道:“小妹早已告诉过你,我自幼长于蜀中,说句大话,峨眉派的和尚对峨眉山地理,还没有我一半熟,三个圈子一兜,早把他们抛出三十里外,何来麻烦?”语声到此一顿,神色一整,继续道:“岳兄,忝在知交,小妹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姑娘直说不妨。”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劝其志向,刘邦称帝之前,尚有霸上之危,鸿门之辱,岳兄未辱未败,受些微挫折,竟失豪杰之气,实使小妹有些失望!” 这与宋岳劝酒叟之意,如出一辙,语虽不同,含意则一,宋岳情不自禁地目光由空间收转,凝注在商亚男脸上。 只见商亚男继续道:“岳兄走访各大门派,定有深意,败不为辱,何不苦功湔雪,难道‘龙神’不但伤兄之体,而已伤兄之志?” 这番话使宋岳倏然振醒,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应以“三才居士”秘籍为主,而且洞庭之约,时日已近,岂能就此颓丧,想到这里,暗骂自己一声“糊涂”,立刻坐起运功调息。 商亚男口含微笑,也不打扰,静静地注视。 她秀目中倏然露出一丝柔情,但是瞬即消失…… 二个时辰后,宋岳满身大汗,霍地一跃起床,精神已好大半,知道如每日调息得宜,一周即可恢复,遂对商亚男道:“姑娘今日之言,永志不忘。在下尚有急事,容先告别!” 商亚男哈哈笑道:“要走不急在一时,岳兄行踪已露,不如夜行日歇,避免纠缠,兼赶行程,小妹身为地主,护兄之责已了,也要归去,不如同行。” 宋岳恢复豪爽之气,微微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等候姑娘吩咐。”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对坐高谈阔论,这时宋岳才知道此地是家客栈。 一日易过,又是掌灯时间,宋岳于调息一阵后,用过晚膳,与商亚男相偕而出,这时,商亚男已骑一匹马,双双上马,辞店出门。丝鞭一扬,联袂飞奔。 天上星月交辉,地上虫蝉争鸣,夜,是一片幽清而柔和,驿道无人,二人纵声谈笑,轻骑飞驰! 因为商亚男英爽不亚男子,谈吐不俗,故宋岳与她相处,丝毫没有拘束,情谊犹如兄弟,毫无男女之间的隔阂。 这样,过双凤驿,走青木关,半月时间,已到南川。 这天夜里,二人一上道,商亚男表现得出奇的沉默,与往日谈笑的神态迥然不同,宋岳不由好奇,转首微笑,问道:“你今夜好像有心事,怎不讲话?” 商亚男点点头,淡淡微笑道:“不错,我在想,今夜三更,我与你就要到南北分叉道,却不知你下站的目的地是往何处?” 现在,宋岳沉默了,半月来的相处,使他浑忘了时间和路程。 ------------ 第二十九回 惊闻噩耗 终南觅秘 宋岳一见是艾炎,全身一震,蓝关的一幕,又迅速映上脑际,只见艾炎神色惨淡,挣扎坐起,向宋岳招招手! 这时,他已未遑多想,走近艾炎身边,扶起艾炎身体,道:“四叔,—想不到竟是你,岳儿失手伤了你,真该死!” 在真相未明前,他仍执子侄之礼,现在,他急切想明了许多谜题。 可是他多么希望艾炎的回答,仍旧像他脑海的影子一样,那么崇高,那么完美! 但是艾炎握着宋岳的手,一阵震颤,中气不接,断续道:“岳儿,你打得好,这一掌也可赎我前罪于万一!其实不是你这一掌,我也会死的!” 宋岳心中一震,急切问道:“为什么?” “……我已被红灯教主暗算受伤,一路逃来……终算那个盯视我的教徒被你击劈,否则……不见你一面,死难瞑目!” 宋岳原先以为红灯教徒发觉自己行踪,听到这里,他才知道是盯着艾炎而来,于是急急道:“四叔,你见过凤妹没有?” “见过了,就是听她的劝告……唉,我会一件件告诉你的,今日此来,也是听她提起……” 艾炎说到这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宋岳连忙替他一阵推拿。 只见艾炎一阵咳嗽后,继续道:“‘四异’除我之外,命丧巴山,究其祸道,实在是我……” 宋岳心中大震,脸色倏变,道:“四叔,当初柬邀家父,真是你的亲笔?” 艾炎点点头,长叹道:“万死莫赎前愆,如今悔之已晚,当初我为贪欲所迷,其实也非存心如此!” “这话怎说?” “红灯教主在二十年前,原是黑道枭雄‘碧目双鹰’兄弟二人,为人亦正亦邪,二十年前为偷劫皇宫一盏‘红玉宝灯’掀起官方对武林的大肆搜掠,在不堪扰乱下,四异秘密联手,追缉双鹰,取回‘红玉宝灯’,终于挽回巨劫,但是双鹰因此记恨远遁…… “六年前,我突然发现一个秘密组织,相探之下,为首者竟是‘碧目双鹰’,而且发觉他们兄弟二人,武功大非昔比,密查之下,原来他们得到一部秘籍,正在苦练,于是我在他们练功时,趁机出手抢夺,得手后,一看竟是‘三才居士秘籍’,所得却是最后四篇。 “这时,碧目又鹰追踪而至,竟毫无敌意,声称愿与我不记前恨,同享神功,于是……唉,一念之差,名利之蒙,终陷泥足不能自拔…… “不过当初,双鹰只称要与四异印证功力,想不到竟下辣手!这是一个出我意外的阴谋啊!” 艾炎说话到此,已摇摇欲倒! 宋岳对其中因果恍然大悟,见状急急道:“但你既被击落下千丈峰头,为何未死?” “他们为要继续利用我,出手作成伪装,并未要我死命!” “你为什么明知妻女流浪而不顾?” “四异盛名得来非易,我不想破……坏!况且……红灯教控制严密,自己授人以柄,被其要挟,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武当奇袭是四叔?” “一度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玉门关又为何相救?” “良知未泯,又不忍大哥惨死再绝后!” 艾炎说到此,忽然睁目大声道:“贤侄!我死不足惜,但你要努力,红灯教主为抢我四篇神功,好狠……” 语声未落,一道黄色光影,疾掠而至,宋岳目光一瞥,竟是艾袭凤,当她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竟是父亲,不禁扑身惊呼道:“爸爸……你……” “你”字出口,她忽然放声娇啼! 宋岳一摸心脉,艾炎竟已气绝身亡,这时他缓缓起立,望着艾炎的尸体,心中说不出是怜惜?是气恼?是憎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亦哀,艾炎终于天良发现,但是,他觉悟得太迟了! 为了神功,为了想成天下第一高手,他不惜出卖了义结生死的弟兄,可是如今反而自食其果受人所害。 艾袭凤杜鹃泣血般凄惨的啼声,并没有使宋岳感应,反之,他脑中是一片空洞!静静地站着,眼睛望着漆黑的苍穹,像在思索,又仿佛在祈祷! 陡然,艾袭凤站起道:“岳哥,我父亲怎会在此受伤而死?” 宋岳淡淡道:“是我一掌误伤。” 艾袭凤脸色一变,连退二步,道:“为什么?” ------------ 第三十回 云汉九式 扬威终南 宋岳不觉大喜,三天来因失望灰心,未曾进食,现在立刻觉得肚中饥饿难忍,从腰中掏出干粮充饥,同时一看床下,竟堆满已干燥的伏苓、黄精之类野果,知道三月之中粮食不虞匮乏。 于是,宋岳就在洞中,苦苦练功。 洞外的天色,由明而暗,由暗复明,这表示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宋岳凝神致志地按照秘籍上第一式坐像指示,运气催血,苦练“芥子神功”。 他基础本来深厚,再加上坚忍与毅力,一月期满,微一运功,只觉得阴阳二气,任意所致,无往不可,一动一静,潜如无极,浑然一气,能刚能柔,如无如有。 这时,他知自己功力已登堂入室,渐到元气归心,精气神凝合,塑成“灵胎”地步。 于是,他利用霸拳中招式,一式“霸王击鼎”随意虚空捣出。 拳出竟悄然无声,但洞口石壁上哗啦一声暴响,石壁上石屑四射,立刻现出一个大窟窿,石屑飞撒中,半空中倏然连声霹雳,声彻洞外。 宋岳吓了一跳,霹雳之声何来?细一思索,心头大喜,原来此刻功力竟已到达意在声之前,声在力之后的地步。 于是,他从第二个月开始,按照三掌,三拳,三剑,勤加练习,日夜不休。 尽管洞外日升日沉,月明月暗,或是风雨交袭,或是阴暗无光,但洞中不时刮出阵阵潜力狂飚,衣袂乱舞,人影乱晃。 人影渐渐静止,宋岳已练到招式随意而动,引达于外而又收束无动之像,动如不动,不动已动,这正是到达武学的巅峰。 三个月整,宋岳揣好秘籍,将桌上恢复原状,圣贤之书仍高踞案首。 略整衣衫,用缸中之水稍微洗刷,向空床拜了三拜,身形未动,人已如一丝淡影,到达洞口,闭好洞口,他仰望苍穹,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如龙凤和鸣,响彻九霄,落下终南山群峰之间。 这正是清晨,朝阳初升,不炎不厉,给人一种温和的热力,使人感到一片和煦。 宋岳目光俯视群山,四周是一片清新,夜露未散,林木的枝叶,现出一片苍翠。 他双手一动,两柄长剑,嗖然出鞘,剑身映着朝阳,闪出一片耀目的寒光。 双掌微一用力,柄套立成齑粉。 “‘宋义之剑”,“罗浮掌门之剑”字迹,立刻重新出现。 望着剑身,他不由仰天大声道:“三年风尘,二年含辱,今天我终于走上了另一阶段。剑啊,三年前,你锋芒露而又敛,从今后,你将饮尽仇敌之血,成为剑中之剑,王中之王!” 是的,宋岳从今以后,是走上了另一阶段,开始要向他的仇人索偿巨大的血债! 五年了,五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宋岳来说,亦并不算短。 这五年,宋岳经过了多少苦乐,又备受过多少煎熬,现在,他终于度过了艰苦黯淡的岁月。 今天,正如天上的朝阳一样,开始一个飞扬、灿烂的前途。 他喃喃说罢,两柄长剑寒光倏敛,已经归鞘。 人如一叶飘风,冉冉落下山峰,身法是那么美妙,又出奇地轻灵! 于是终南道上,出现了一人一马! 这一人一马就是本书主角宋岳。 马是名马,人是奇人,此刻他正以不疾不徐的速度骋驰着。 路上的行人都投以惊奇的眼光,因为这一人一马太俊了。 只见他双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隐含威棱,脸色白皙如玉,神光暗蕴,宝相雍容而庄严,尤其一举一动,自然而然流露出潇洒的风度,而且隐然有王者之气,加以配上一匹全身赤红的火龙宝驹,正是人似仙品马如龙。 此刻,宋岳心中正在盘算复仇的计划,假如你能稍加注意,就可以在他的双目中,发现不时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 在这刹那,他想起初出江湖时,身受石城山崔家庄“无影毒医”崔鸣的惨刑,暗暗道:“我何不以崔家庄为起点,横扫所有红灯教的舵寨……” 正自决定间,身后陡然响起一阵暴雨般的马蹄声,飞快由远而近。 宋岳转目一看,只见烟雾滚滚,尘头大起,道上行人,纷纷避让不迭! 他不知这批人物有什么急事,于是微勒马头,准备让道。 就在此际,霍听身后一阵叱喝:“小子!快让开!” ------------ 第三十一回 焚庄雪耻 恩仇难分 一马一车刚停在石城山庄,四周立刻拥出二十余名手执兵刃的红灯教徒,显然,他们早已得到信息,事先已有准备。 接着庄中又立刻拥出一群壮汉,为首一人,正是昔年与宋岳大战三十招的“鹰爪”尤四。 宋岳目光一瞥,口含冷笑,此刻,他身怀绝世神功,早已不把石城山庄放在眼中。 只见尤四目光一射到车上狄广及马上宋岳时,神色一阵惊疑,旋即狂笑道:“传讯有人半途截劫庄主夫人,竟又一路护送而来,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么一个糟老儿及你这个本庄游魂。” 话说到一半,陡听“终南一鹤”在车上暴起一声雷霆大喝,道:“住口,耳闻石城山庄名震江湖,竟是一批狗盗之辈,恃仗人势,口出狂言,打!” “打”字出口,身坐车上不动,双掌竟向四周大汉,横扫而出。 随着他掌势,狂飚排山倒海,如奔涛怒涌,四周教徒,立刻响起阵阵惨嚎,二十余人如风扫落叶,向后飞撞出五六丈,早有一半以上,完蛋大吉。 石城山庄前,立刻罩笼着一层愁云惨雾,尤四终算退避得快,幸保全身,这时他脸上神色震骇已极,似乎料不到一个赶车老儿,竟是如此厉害。 宋岳心中也同样一震,但他所震惊的是,“终南一鹤”的功力竟超出他意料之外。 要知道那群教徒距离马车,都在三丈开外,能在这种距离下凌空制人死命,这份功力就是三个月前,宋岳自己也无法办到,怎能教他不惊。 这时,宋岳已飘身下马,忙对车上狄广一拱手道:“老丈暂且住手,石城山庄之事,待在下自己来!” 狄广倏然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吩咐,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且在车上等候!” 说完,目光鄙夷地一扫那批抱头窜跃的教徒,然后仰望山野白云,倏然神往,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岳劝说住“终南一鹤”狄广,人已向惊骇失色的尤四缓缓走去,目射威棱,神色冷漠,但无形之中,煞气慑人,口中道:“尤四,你记性尚不错,五年前,你三十招中没有碰到小爷一根汗毛,今天我只要一招,就可制你死命,是否要试试?” 他说话声中身形渐近,尤四似被他那种威严煞气所慑,竟一步步向后退,身后一批掌下余生的匪徒,更不用说,比尤四跑得还快。 等宋岳话说完,二人已退进庄门的广场中。 “鹰爪”尤四虽然心中震骇,但似乎对宋岳说一招要命之言,深感下不了台,其实难怪,他已算黑道上一流高手,再窝囊也不会服这口气,只见他陡然停住脚步,神色转为狞厉,怒叱道:“小子,吹牛吹翻了天,大爷就试试你这要命的一招。” 叱声中,双肩一晃,双手十指俱张,挟着十缕尖锐指风,和身向宋岳扑去,施展的正是淮阳“鹰爪”绝艺,招式凌厉已极! 正在这时,半空中倏然响起一声春雷大喝:“尤四,还不退下!” 但来不及了,眼见尤四口中已发出一阵凄厉惨叫,身躯被“芥子神功”撞出三丈,倒地身亡。 这一招名符其实,要了他的命,黑道中从此少了一个煞星。 随着尤四丧命,场中形势慑人已极,宋岳一招得手,眼前绿影一花,目光瞥处,三丈之处,屹立着一个绿袍苍须的阴鸷老者,嘿!正是“无影毒医”崔鸣。 只见崔鸣目光一扫尤四尸体,口中微微一哼,阴恻恻道:“小子,想不到你又来了,而且竟敢拦劫我妻,伤我手下,嘿嘿!”笑声结束了话声,未完之言,仿佛说这次要你来得去不得。 宋岳一见崔鸣,五年前的一幕凄惨遭遇,又在脑中闪过,仇恨之火在胸中燃烧,双目冷焰环射,仰天狂笑道:“想不到吧!崔鸣,五年以后的今天宋岳竟敢独闯石城山庄。” 语声到此一沉,冷冷道:“尊夫人现在车中,丝毫无损,嘿嘿!不过在下来意,谅你心里也清楚。” 语声方落,身形一飘,就要出手,陡见“无影毒医”崔鸣身形连退,大喝道:“住手。” 宋岳冷峻地道:“尚有何言!” “无影毒医”神色阴鸷已极,但语气焦急,道:“你以正义自命,竟敢以妇女作要挟。” “住口!”宋岳神态威凛,目中精芒骤盛,喝道:“告诉你,恰巧相反,假如不看在你夫人及令爱份上,小爷早要你项上人头。” ------------ 第三十二回 雄风万里 神功伏魔 火!扫荡了一切污秽,罪恶! 宋岳从火光中,仿佛恢复了轰轰烈烈的豪气,他丢除了感情上的烦恼,缓缓走向火龙驹,随口道:“狄大侠,走吧!” 没有回答,宋岳奇怪地目光一扫,哪里还有“终南一鹤”狄广的影子?不由心中又是一怔,刚才他急于查看崔氏,没有注意到,此刻不禁暗忖道:“他也走了?那为什么呢?” 宋岳茫然地思索着,他不明白这自称“终南一鹤”狄广的老者,为何不告而别? 难道他发觉崔氏失踪而追寻?不可能,因为以车中情形判断,狄广不会去追,他既末扯下崔氏留言,又未出声通知,自然与崔氏离去,毫无关连。 现在宋岳感到这老者有些神秘,突然而来,突然而去,既不像具有敌意,复不似偶然遇合。 宋岳思忖着,飘然跨上火龙驹,倏然他眼中一亮,瞥见马鞍缰绳上挂着一支美丽的羽毛。 他连忙伸手取下,一面催马疾驰,一面仔细地端详着这支翠绿色、长约三寸的美丽羽毛,半晌,他似有所悟地唔了一声,口中喃喃地道:“‘孔雀令’,‘孔雀令主’,他是‘孔雀令主’……” 他茫然地揣起“孔雀令”,回望身后渐渐远离的石城山,火光冲天,宋岳雄心勃发,他不肯让别人专美于前,决心箭头指向九宫山连环套,借收复艾炎家园,先恢复四异威名。 于是,他走咸阳古道,长驱南下,向闽境迸发。 一月时间,他兼程奔走,连挑红灯教三十六处舵寨。 这种单枪匹马,豪胆雄风,不但使红灯教大为震动,而且举世震惊。 于是,一毒亡命,宋岳复起的消息,不胫而走,自“孔雀令”崛起武林以来,再次喧腾江湖! 各路相传,把宋岳敬为天神! 但是,宋岳却深为怀疑,因为“红灯教主”兄弟二人,始终未曾露面。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可是,当他到达邵阳后,才听到一个兴奋的消息,“孔雀令”也在东南半壁,连挑红灯教三十六处支舵! 宋岳深为武林中有此奇人而庆幸,因为彼此都是志同道合为正义而战,而且心中也略解悬虑,推测“红灯教主”之未对自己采取行动,可能是两头不能兼顾的缘故! 于是,宋岳的行程毫不耽误地过萍乡,进入闽境。 只有一件事情是他所感到遗憾的,就是自石城山庄一战后,他始终未碰到过红灯教的扎手人物,故而始终没有机会运用新得绝技“云汉九式”! 可是一进闽境,他敏锐的观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闽境为红灯教南堂总坛所在,竟看不到一个红灯教徒,他在怀疑的心情下,一路无阻地到达了建瓯城。 时已傍晚,略一休息,趁着夜色,坐上火龙驹,向九宫山飞驰! 五年前,他曾偷偷地到过这里,今天,他豪气万丈,堂正而入,预备为恢复父执威名作第一次真正的博斗,虽然艾炎中途变节,也可说是他父亲的仇人之一! 但是,他终于自食其果身遭暗算,人死了,恩仇已了,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令他始终把真象隐藏在自己心中,因为他不愿使“神州四异”的往昔盛名,及武林中崇高的地位,有些微损害,他以四异后人而自豪! 夜色有些黯淡,天上微有星光,但宋岳的双目犹如黑夜明灯,不时向四处扫视着,九宫山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的怒火亦一阵一阵地高涨。 清脆的马蹄声,在寥寂的山野间,有节奏地响着,四周的气氛有些沉闷,宋岳表面从容镇定,但是心中却紧张地戒备着。 刚到九宫山麓,火龙驹陡然一阵长嘶,竟凌空向前跃起。 这突然的波动,使宋岳一惊,胯下一紧,正欲观看! 倏闻两旁林中一阵惊噫,接着满山红灯陡升,一阵强弩,向半空的一人一马,密如飞蝗地射到! 宋岳见状心中恍悟,敢情灵驹跃空,是因发觉地上有埋伏,在刹那,他仇火骤升,“芥子神功”突然发出,曲肘一动,一道寒森森的长虹,冲天而起,散出一片密密剑幕,护住胯下宝驹,马脚一落地,宋岳一声清啸,长身而起,正欲向道旁密林扑去,倏然前方响起一阵凄厉阴笑,二道光影激射而落。 宋岳转身凝神一看,场中并肩站着二人。 一个青面獠牙,眼若铜铃,面容狰狞恐怖。 ------------ 第三十三回 孔雀令主 敌乎友乎 此刻宋岳知道又是诡计,身在半空,匆忙之中,无法借力转势,只得一招“虹闪长空”,剑光向上撩去。 哪知剑光触及,竟软无着力之处,黑网竟丝毫不动,暗喊要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陡见一道细小金光,竟无声地向那片黑色柔网射去,接着一声叱声:“无耻之徙,不敢明枪交战,竟施暗算,打!” “打”字一落,那黑网被那道金光拖曳移开一丈,接着道旁丛林中,响起一阵惨嚎!旋即寂然无声,柔网也飘落地上。 宋岳此时已看清那道金光是一条三丈细链,链头一只人手钢爪。 再看诱自己追踪的人,早已失去踪影,脚一落地,已沁出一身冷汗,回首一瞥,刚才危急相救的人,也已踪影全无。 于是他对空朗声道:“何方高人出手相救,请出一见,好使宋岳拜谢!” 四周林中寂寂无声,半晌才从遥远之处,传来一阵语声:“宋岳,以后切戒轻履险地,我是谁?你一看‘尤丝渔网’上之物就知道。前面伏埋已除,直驱无妨。” 宋岳目光一瞥,地上那张黑色软网上,果然有丝金光微微一闪,急忙走近取起那张软网一看,心中一震,暗忖道:“‘恶渔夫’司徒冉世居南海,从不履中土,这等邪道高手,竞被红灯教所罗网,可见‘红灯教主’果然厉害,而那人竟出手之间,就能制住‘恶渔夫’,一身功力更匪夷所思。” 思忖间目光一瞥那道金光,竟是一支金质制成的羽毛,中间有一圈黑色花纹,薄如蝉翼,下有一柄,柄上系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寥寥数字:“‘孔雀羽令’已送君手,‘孔雀金令’再现,祈能应邀共举义旗,不容推却,望能三思!” 宋岳心头恍悟,原来那人竟是闻名而未见面的“孔雀令主”,自己推断那“终南一鹤”狄广是“孔雀令”下人物!果然不错。 这时,他心中震动了,耳闻他在东南连挑红灯教三十六处舵寨,想不到竟神出鬼没地在自己身旁出现。 尤其他在自己搜视红灯教徒之际,悄然无息地将“孔雀金令”挂在网上,那份功力实在超出想象! 但是,宋岳于震惊后,对最后那句“不容推却”的话,不禁有些气恼,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要知宋岳个性本极刚傲,再加以恩师临终期以君临天下,岂甘屈居人下,微一沉思,决心置之不理,只要找机会报答他相救一次之恩就是。 于是他在沉重的心情下,骑上马鞍,向九宫山艾炎故居急驰! 一路上果然再也没有发现埋伏,将近地头,宋岳隐藏好马匹,晃身向现为红灯教的南堂总坛急掠! 片刻之间,他已远远望见一片大庄院,灯火辉煌,人影杂乱,三步一卡,五步一岗,防范颇是周密。 此刻,宋岳已杀机满胸,仇火大炽,也不发话,一声响遏行云长啸,人已疾如隼鹰,疾扑而起,长剑连闪,向那批教徒,连砍连杀! “孔雀令主”命令的语气,使他心中蕴着一股气恼,不由加重了他忍辱五年本欲一泄的仇火,如今犹如猛虎出柙,一股脑儿,发泄在红灯教徒身上。 于是九宫山的连环套遭受了一场惨烈的杀劫! 但这批教徒不防宋岳这么快就到,双魔一伤一逃,堂中已无高手,所有布置埋伏为宋岳所闯过,其余的埋伏,竟被“孔雀令主”悄然破去,现在正待救援,群龙无首,怎挡得住宋岳的绝世武功。 于是,阵阵惨嚎,响彻这凄凉的夜空。 风声吹过,犹如鬼哭神嚎! 只见寒森森的剑光闪过,人头乱滚! 地上已尸首成山,血流成渠! 红灯教徒开始尚抵挡一阵,但是眼见情形不对,幸存者,立刻四散奔逃! 这时,他们往昔的凶焰没有了,现在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宋岳杀到第三进院落,已经空无一人! 怒火平熄了,他最后抓住几个红灯教徒,清理尸体,于是,惨烈的场面变成过去,艾炎的故居,充满了血腥气,触目惨状,犹如人间地狱。 宋岳这次大胜一仗,但是他并不愉快! 因为,他受了“孔雀令主”的语气影响,觉得自己如不是他出手,结果如何?未可预卜! 第二天,他在大门口钉上了一块牌子,“神州四异,艾炎故居”,钉妥后,他默默祷告着:“四叔,你因一念之差而自食其果,但是宋岳仍旧以子侄辈替你报了仇!如你地下有知,我可以告诉你,我所以如此做,并非为你,我是为了‘神州四异’的声名荣誉!” ------------ 第三十四回 昔日桃源 今成鬼域 宋岳、商亚男并辔奔驰,“龙池”——已经远远在望,一路上,宋岳旧地重游,有一份新异陌生的感觉! 因为,这次二人循的路途是一年前的归程——循南川,走青木关,过双风驿,奔五通桥,由此进龙池。 商亚男领他走这条路,仿佛含有深意!现在好似借机旧梦重温。 或者,因为上一次宋岳的反应并不明确,且在“普光寺”,宋岳的态度,尽管潇洒而雍容,尽管在有意无意之间,对她似乎较亲近一点,但是,与其他人之间,仍旧难以有显著的差别。 因为,宋岳对普光寺任何一个人,皆是那么和蔼,端庄,而可亲。 因此之故,商亚男引宋岳绕走这条老路,好像在探探他的反应! 其实商亚男的动机确实如此。 她明白,父亲对宋岳所以如此,固然是折服于宋岳品格。 这种品格,形之于外的是谈吐风度,由超凡的功力身手一衬托,更是显得与众不同。 由外在的形象,使人感觉到宋岳内在的正气与坚毅不拔的本性。 但是,她更明白父亲却含有一层更深的缘故——那就是为了自己。 女大当嫁,千古不易!尽管父亲把自己始终当作儿子看待,幼不缠足,及长放任,但是看到宋岳后,父亲的内心,一样为自己的终身着急。 可是身边的人儿,仍是那么谈吐有节,没有一丝突出的表现…… 宋岳呢?并不是傻子,一路上相处,他当然已感到商亚男内在的情意,但是他对她安排从这条路上到“龙池”并不感到她是别具用心! 无论如何,男人的心里总比女人来得粗放,宋岳既是男性,自不例外! 他认为,由商亚男来领路,是理所当然,因为这是信任——商亚男自幼长于蜀中,能知道峨眉山的一草一木,那此刻的路途,由她主张,在遍地皆是强敌潜伏下,自然更形确当。 至于对这条路感到新异陌生,那因为在一年前是日歇夜行,而现在是日行夜歇! 任何一个地方,夜间给人的印象与白天一定迥异其趣,宋岳的感到陌生,自然在情理之中。 他此刻感到周围的情景,与以前大大不同。 以前所给他的印象,是一份朦胧,而现在呢?绿的稻田,绿的山岭,使人有一种清新的感觉。 景色是如此,身旁的亚男,又何尝不一样! 一年前的感情是含蓄的,朦胧的,而现在呢,在路上,他觉察到比前更明朗了! 所以,宋岳在愉快的行程中,有一丝微窘的异常感觉,尽管自己对她有一份深情,但潜意识里终始不想吐露,这并不是故作矫情,而是以前的爱情创伤,使他内心有一份伤感,假如还有原因的话,那就是一股英雄的豪气,冲淡了他的儿女柔情。 于是,在有礼貌的愉快气氛下,宋岳与商亚男相处了半个月,当然这种气氛比不上一年前的归程,那么自然,豪爽! 现在,二人在五通桥与龙池的路程中间,远望龙池,在即将西落的残阳下,仍是一片宁静。 宋岳此刻停止了与商亚男谈笑,目光遥视着三里外隐约的房屋阴影,一年前九招受辱的经过,又浮起脑际。 虽然周遭的景色,在他以往的感觉上是一片模糊,但这一点在他脑海中,始终明显地刻划着。 他清楚地记得那九招,尤其是最后一招,因为这一招几乎要了他的命! 现在,宋岳目光中含蓄着一种奇异的神采! 他自己知道,今天再战“龙神”,可以在五招之内,稳操胜券。 在这刹那,他潜意识地一勒马头道:“商姑娘,我想由一年前的老路,进入龙池!” 这突然的动作,使商亚男感到惊奇,也一勒缰绳,道:“为什么?” 宋岳淡淡地一笑,道:“以前我被哪扇门所阻,我愿意仍旧从哪扇门进去!” 这是一个理由,简单,明确,充分表示了一种男性征服的豪气。 商亚男惊奇的脸色,立刻平复了,她了解宋岳心中的想法,但皱皱眉头,看了一看天色,道:“现在已申时,假如一绕道,岂不又要在天黑后才到达,我想,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太适合吧?” 她语气中有一些轻微的反对。 宋岳怀疑地问道:“什么地方不适合?” “自‘孔雀令主’出现及岳兄在终南明举义旗以来,‘红灯教’的一干人物,仿佛已半隐人地下,咱们一路行来没有碰到一丝敌踪,这点实在使人暗暗担忧,故而我以为早一点进龙池比较妥当。” ------------ 第三十五回 四招雪辱 初战教主 这样约摸半个时辰,二人已把一条街走完,正想转弯,走另一条街时,陡然——半空响起一声厉叱:“打!” 一道其劲无比的掌风,向二人身后疾撞而至。 宋岳心中大惊,他想不到在这种修罗地狱,走了半天不见人的地方,竟有人偷袭,在这刹那,他惟恐商亚男受伤,右手一拉她手腕,全身飞快一旋,左掌微抬,“芥子神功”已经发出。 嘭的一声大响,宋岳因匆忙之间,只提起七成功力,被逼斜走三步。 目光一瞥,劲气四溢中,一条人影,倒撞一丈。 宋岳心中怒火大炽,口中厉叱道:“好贼子,就让小爷看看你是人是鬼!” 右手推开商亚男,身形暴长,就向那条黑影扑去。 在这刹那,四周陡然黑影幢幢,出现十几条人影,立刻围住四周。 宋岳心中一惊,在敌情未明之下,他顾虑商亚男的安危,猛然勒住身形,精芒一扫,见四周屹立着十几条汉子,个个手执兵刃,横目怒视,状如深仇大敌。 倏然,那条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道:“你们这批赶尽杀绝的匪徒,老夫同你拼了!” 语声中,疾如电光石火,飞扑而至!一道金光,划空锐啸,向宋岳点到。 宋岳电目如炬,周身布满真气,飞快一瞥,不由失声惊呼道:“‘龙神’上官奇!” 那飞扑而至的黑影闻言陡然一顿,在昏淡的月色下,他头发苍然,身材魁梧,手中提着一根七尺红缨金枪,嘿!不是上官奇还有谁? 只见他双目喷火,红丝满布,但一见商亚男及宋岳,满脸皆是惊奇之色,旋即变成狞厉,道:“宋岳,想不到你也来了,请问到此何事?” 一旁的商亚男,此刻娇容渐渐恢复正常,首先道:“上官前辈,咱们来意,慢一步说不妨,请问龙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正是宋岳要想问的,不由目光注视上官奇等待回答。 岂知这番话反而引起了“龙神”的痛处,只见他倏然脸色一变,厉声道:“龙池发生何事,是老夫之事,何劳川东双星过问,还不快退出!” 一番好意,竟碰了钉子,不由使商亚男一愕,宋岳剑眉猛挑,道:“上官奇,商姑娘并无恶意,何必如此不通情理!” 上官奇怒喝道:“住口,老夫没死,就是死了,也有人代管,不需要你们罗嗦,如再多言,休怪老夫不客气!” 宋岳闻言气极,倏见商亚男“哦”了一声,轻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上官奇身形陡欺,喝道:“你知道什么?” “龙池百里被强敌血洗,上官前辈不愿说出,可是怕威名有损。” “龙神”神态一窘厉叱道:“丫头胡言,还不快滚,难道想卷入旋涡!” 宋岳心中恍然而悟,对“龙神”偏窄胸襟,暗暗慨叹,闻言故意冷冷道:“上官大侠,难道你忘了一年前的赌约!” 上官奇神色一怔,旋即哈哈狂笑,道:“原来是履约而来,也好,反正今天谁找老夫,老夫这条命就交给谁!宋岳,上次‘神龙九式’没有要你的命,今天就再试试!” 说毕,金枪一抖,幻出一片伞状光盖,满天金光,电旋而出。 这正是“神龙九式”的第一招“龙降九天”。 宋岳怒火骤升,但一见上官奇疯狂的神态,知道系受刺激过深所致,倏然斜闪三尺,舌绽春雷,大喝道:“住手!” 上官奇被他这威凛凛的喝声,震慑得身形一顿,道:“你还有何言?” 宋岳威棱一扫,沉声道:“在下虽为履约而来,但却不愿趁人之危,上官奇,你何不说出何人血洗龙池,宋岳先助你一臂之力,再决胜负!” 但上官奇却狂笑道:“宋岳,你一年前尚逃不出老夫最后一招,还夸什么海口,赶早不如趁巧,败在你手,再说未晚!接招!” 说完,身形一长,又是一招“困龙得水”,映起漫天金红二色光雨,向宋岳周身涌到。 这时,商亚男已黛眉飞扬,抽出织女乾坤带,退立—旁道:“岳兄,上官前辈既不领我们人情,早些了断也好!小妹为你掠阵!” 宋岳见对方如此偏傲刚愎,不禁目中冷焰骤盛,闻言朗声道:“上官奇,今天宋岳就以九招之半数,要胜你手中七尺金枪!” 语声中,长剑嗖然出鞘,一招“闪电神剑”的“闪电惊鸿”,长剑映出十几道寒光,像漫天金虹撩去。 ------------ 第三十六回 红灯败遁 令主倏现 就在这刹那,宋岳已一声悲激长啸,长剑如电光乱闪,一招“夕阳度鸟”,就向“红灯教主”迎面刺去。 只见丝丝剑气,漫空生啸,霎时间幻出无数剑影,宛如撒出一片光网,四面八方向前罩去。宋岳此刻虽然抢先进袭,恨不得立刻把红灯教主毙于剑下,但心中可一丝不敢大意,剑上已贯足功力,因为对方所习既然也是“三才居士”邪功,其身手功力必定诡异不凡。 “红灯教主”见状,神色一紧,觉得昔日所见宋义的剑法,也没有如此雄浑快疾,当然他根本不知宋岳已获“三才居士”秘籍,但自恃功力,仍不为意,身形微闪,口中冷哼半声道:“宋岳,既然你想老夫动手,就送你上西天!” 右掌奇诡地向剑上一拍,左掌却连出三招,幻起一片掌影,硬向剑光中撩去,部位的怪异难测,令人防不胜防! 宋岳只觉得对方掌上力道古怪之极,长剑如受一股阴柔软绵之力所包围,竟然转运困难,就在这刹那停顿之间,一片掌影已从剑光空隙中钻入,袭向自己前胸五大死穴,不由心中一凛,脑中飞快忖道:“‘三才居士’邪功竟也如此凌厉,家传剑法竟难挡一招,难怪其称霸武林,七派甘心屈服。” 心中想着,口中已一声大喝,身形陡起,左掌施出“云汉九式”,一招“云雨天降”,化成千万只掌影,挟着一片无形罡劲,向“红灯教主”当头罩下,右手长剑,疾如曳星,向下刺去,映起一道寒森已极的匹练,卷起万点银花,随着掌势直逼而下,正是最后三招中的“光泄斗牛”。 这二招齐出,声势立变,威势震古烁今,真可说有惊魂夺魄,山动地摇之势。 “红灯教主”料不到宋岳竟获奇遇,身手如此超绝,眼见这种奇猛之势,心中大惊,一声暴叱:“好身手,就看看本教主的‘地狱十绝式’!” 语声中,一条庞大身形,竟如幽灵一恍,脱出剑掌威力圈,掌影陡然暴涨,向宋岳落下的身躯撩去。 掌式一出,场中扬起一阵古怪的旋风,立刻阴风惨惨,隐隐响起一片鬼哭神号! 宋岳第一招未克奏效,心中也暗暗震惊,立刻掌改“风云变幻”,剑走“云端飞雪”,千重寒芒,一片狂飚,反袭而出。 场中战斗,惊魂慑魄,竟看得周围一干红灯教徒,及上官奇手下健汉,忘了身处何地,瞠目结舌。 另一面商亚男及上官奇二道金光,围着四道银虹恶斗不休,叱喝之声,不绝于耳。 在十几盏发出一片迷蒙的红光下,只见六条人影,三对光圈,满场翻滚,渐渐尘土迷漫,星月变色。 这正是一场空前绝后,险恶无伦的激战! 盏茶时间过去,宋岳已运到第五招,眼看红灯教主如鬼魅般身法,竟毫无败落迹象,心中一阵急怒,一声暴叱:“恶贼,就试试本少爷最后一招!” 挟着叱声,身形猛扑,左拳斜错,一招“万径灭踪”,横扫而出。 “红灯教主”初与宋岳交手,就感到其身手大非昔比,三招一过,心中愈打愈寒,只感到宋岳的剑法招术变化万端,威势无伦,不由暗暗惊疑! 闻言碧目一闪,见宋岳猛扑而至,心头一横,“地狱十绝式”中最阴狠毒辣的一招“回轮十转”已经施出,双掌一圈,十指连飞,就欲反问宋岳手腕袭去,口中阴厉狞笑道:“本教主就看看你最后一招有何神……” 语声讲到一半,倏然住口,神色一变,只觉得宋岳拳式一花,竟扬起一股难以抵挡的潜力,从四面八方向自身围来,而自己这一招竟无从施出抵抗。 要知道“三才居土”所创“云汉九式”,就是专门针对昔日邪功“地狱十绝式”,这一拼搏,优劣立判。 在这刹那,“红灯教主”不禁心中大骇,一声怒哼,身形暴退。 但宋岳早已料到对方如此,长身而起,长剑撩起漫天银花,挟着丝丝剑气,向“红灯教主”当头罩去。 这一招正是“云汉九式”最后一招“坠雨飞云”,威势如天神下降,令人莫测来势。 “红灯教主”刚才心头已经震骇到极顶,退尚不及,倏见宋岳剑势一变,映起万道豪光,风驰云涌而至,只觉得周围立刻被一阵迷迷蒙蒙的剑气所包围,满天豪光之下,竟看不清宋岳身形所在,不由神为之夺,一声厉啸,双掌舞起一阵阴寒绝伦的罡劲,欲先护住周身。 ------------ 第三十七回 真相大白 情海起波 随着掌势,一股凌厉绝伦的劲疾锐风,就向商亚男卷去。 商亚男陡见对方出手,不甘示弱,同样沉势蓄气,左掌向前猛告推出,掌力甫触,娇容骤变。这情形看得宋岳心中一骇,一声大喝,左掌蓄足“芥子神功”从旁劈去。 砰砰!二声大响,场中飞沙走石,宋岳被震得身形倒退二步,不由心中大凛,目光一瞥,见对方也倒退二步方停,而商亚男竟连退一丈,震得左腕疼痛欲裂,胸口起伏不定。 高手一招,即知深浅,宋岳虽量出对方功力与自己相伯仲,也暗暗惊震当今武林中竟突然出现这么个好手。 这时“孔雀令主”目光中,亦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旋即变为阴森,冷冷道:“宋岳,你要与我为敌?” 宋岳朗笑道:“岂敢,红灯未灭,区区焉能自乱阵脚,但刚才在下之言,乃对上官大侠而发!” 上官奇闻言一怔,道:“宋少侠有何吩咐?” “老丈是否尚记得昔日‘战如败落,听凭处置’之言?” 上官奇须发无风自动,脸色立变悲怒道:“你要老夫怎样?” 宋岳心中沉思,倏见“孔雀令主”厉声道:“假如你敢留难‘龙神’休怪本令主与你永世为敌!” 显然,他为袒护上官奇挺身而出,此言一出,场中气氛一肃,杀机又告弥漫,龙神手下一群壮汉及商亚男,俱等宋岳回答,是战是和,全在一言。宋岳虽心中感到深愤,但在对方是谁,尚未弄清楚前,以及为将来打算,心中微有顾忌! 这种顾忌,并非害怕,原为大局着想,脸色微含愠怒,凛然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上官奇,难道你对自己诺言有些后悔?” 上官奇仰天悲笑道:“老夫从不知后悔是何物,宋岳,你尽管说出,就是要老夫项上人头,也决不迟疑,立刻奉上!” “孔雀令主”此刻长剑缓缓抬起,怒目而视,显然在必要时,先逞一击。 宋岳非常明白,给上官奇难堪,等于给“孔雀令主”难堪,自己留住上官奇,就是知道“孔雀令主”一定不会离去。 所以绕个圈子说话,最终目的,就是要一探对方庐山真面目,但对上官奇的豪气也不禁暗暗佩服,朗声道:“上官大侠不愧‘龙神’之名,在下只要你办到一件事!” 上官奇神色一松道:“什么事?” “一年之内,代本掌门在百粤罗浮山造成一座罗浮宫,作为罗浮开派之用,到时本掌门亲自前往验收察看!” 上官奇悲痛狂笑,道:“好,‘龙神’从今除名江湖,区区小事,老夫既出诺言,自当遵办!”语声到此,转身向“孔雀令主”一躬身道:“令主雅意心领,未能报效,深以为憾,情势如此,只能告别!” 接着向十几名壮汉一挥手,身形一长,就向夜空中逝去。 这一着,不但消除了“孔雀令主”之羽翼,也完成了宋岳对师门的心愿,眼见上官奇身形消逝,宋岳心中大畅! “孔雀令主”目中怒火飞射,长剑一横,冷冷道:“宋岳,看样子本令主也要与你为敌了!” 宋岳缓缓走上几步,道:“为敌不敢,在下却想先领教令主几招剑法,也能使宋岳心服口服!” 他巴不得对方有此一言,立刻长剑平挑蓄势戒备。 “孔雀令主”自蒙巾中发出一阵阴森已极的语声,道:“先教训教训你也好……” 语音未完,宋岳身形倏然奇快无比地,向前陡欺,手中长剑,蓦地施出一招“云端飞雪”幻出满天银星,向“孔雀令主”撩去,口中大喝道:“令主,就先试在下这一招!” 战势一起,商亚男身形暴退,手执“织女带”紧张地注视场中。 “孔雀令主”料不到宋岳竟抢先动手,眼见这种深奥绝伦的剑势,似也不敢轻触锐锋,身形飞退。 但宋岳抢先出击,心中早已抱着一个目的,就是要先知对方是谁?并非真欲拼搏,心中早已盘算好,一见对方暴退,一声大喝:“在下就看看尊驾是什么人物!” 身如飘风欺进,剑势一变,漫天光影,陡然收束成一道奇亮银虹,向“孔雀令主”脸上撩去。 “孔雀令主”先机被制,一声喝叱,身形斜闪,长剑立刻连刺七剑,招招攻向宋岳死穴,显然动了真气。 这七剑竟然诡疾无伦,犹如波涛汹涌,但他脸上面纱,却因晃动,随风扬起,只听得嘶的一声,竟被宋岳挑分为二,分开二片,飘落地上。 ------------ 第三十八回 剑垒情关 天籁仙子 要知“天籁仙子”潜修达一甲子,七十二路“百花剑法”磨练一生,能使三老出世四派顺从,其功力岂同小可,这一出手,招术之奇,剑气之厉,竟与宋岳身手难分轩轾。 于是一场为情的搏斗,又在龙池展开! 宋岳一见“天籁仙子”激怒,剑光如匹练一般攻至,知道如徒手相搏,虽有二人,也难是其敌手,在这刹那,长剑飞快出鞘,一道银虹暴张,手腕一振,“闪电惊鸿”就向前挡出,口中大喝道:“商姑娘快退,仙子何必咄咄逼人!” 语声中,只听得叮叮当当金铁暴响,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双方长剑竟连碰七剑。 宋岳手腕微震,剑身抖动不停,不由对“天籁仙子”剑术功力暗暗凛骇! 这是他初次习获神功后,第二次正视敌手,不存小觑。 商亚男此刻已娇容铁青,退出一丈,只见“天籁仙子”星眸凌厉,冷冷道:“老身从未逼人,但是你自己惹的祸端,为何不敢负责。” 宋岳愠怒已极,长笑道:“仙子找不到徒儿,迁怒于人,在下自问无愧于心,岂能自责!” “天籁仙子”阴森一哼道:“宋岳你还欲推诿,老身先教训你一下,看剑!” 人如幽灵一晃,再次欺进,长剑怪异无伦的一挥,丝丝劲风,直逼宋岳面门“天灵”、“百脉”“人中”等重穴! 这一招正是“百花剑法”中精厉煞着“百花争放”,漫空都是寒芒花影,根本不知道何虚何实。 宋岳一见善言不能了,狂笑道:“前辈既然有兴,晚辈奉陪几招也好,同时也可一睹南海一派剑术!” 语声中,长剑连闪,一百二十八路快剑,挟着“三才居士”绝学,接连施出反击。 场中十丈方圆,立刻被层层剑气笼罩,寒芒缭乱中,二条身形,恍如二缕淡烟,漫天飞舞,竟使人无法看出二人谁是谁来? 商亚男目睹这场空前拼搏,心中一紧一松,目光转动,瞬也不瞬! 天色昏黯,星月全隐! 黎明前的夜空更加黑暗。 阴森凄凉的龙池镇,如今更加上一层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瞬时间,双方已拼过五十招,但二人谁都无法伤到对方。 此刻,二条人影愈转愈快,所出的招式,也愈来愈凌厉诡异。 这种拼搏,实可以惊天地泣神鬼。 商亚男心中渐渐着急,“孔雀令主”的生死,固然与自己无关,但宋岳如有万一,后果不堪想象。 在这种精妙深奥,倾古烁今的绝招下,就是宋岳有危机,自己也无法插手。 同时她想到,义旗刚举,万千武林同道,是否得救,皆系于二人之身,假如这样凶搏下去,最后终有一伤,这如何是好。 渐渐地……商亚男愈想愈心惊,刚才一股醋意,竟慢慢消弭,变成为武林大局着想起来! 但是,场中形势却并未因她焦急而停顿,宋岳愈斗愈惊! 他感到对方虽是女人,不但功力绝高深厚,剑上内力绵绵无息,愈来愈重,简直是移山倒海之势,而且剑法之诡,更是奥妙无伦,诡疾无比。 “天籁仙子”又何尝不一样,内心感到震惊,以自己七十年心无旁鹜的专门潜修,所创剑法,竟无法赢得年仅弱冠少年的半丝先机,这情形使她内心骇然。 当然,她不会知道宋岳已承传“三才居士”全部武学精华。 这二百年前奇人一生所创,可说已罗网了天下武林所有门派的奥秘,加以去芜存菁,所创神功拳剑掌法,无一不是绝奥秘技。 否则,她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宋岳这时斗得心火渐升,突然仰天长啸,目光如电,威棱环射,右剑一招“光泄斗牛”,飞起一道匹练,左拳划起一道弧线,平挥而出!正是“汉霄星落”。 挟着无坚不催的“芥子神功”,宛如翻天巨浪,卷涌而出。 这一剑掌齐施,相辅攻势,威力大增,场中气流为之逆转。 “天籁仙子”星眸中也进射出一道慑人的寒光,剑光突然逆挥三圈,丝丝剑气竟发出一层层古怪的吸力,一波波内力,像海浪翻涌,猛然迎出。 这一招“百花含露”乃是南海剑派中攻守兼顾的微妙一招,既能将敌方攻击消弭于无形,而且能趁势反击,实尽天地的奥秘。 宋岳心慧思敏,他知道对方功力身手,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内力硬碰,必有损伤,那与自己应付初意,大有违背,心念一动。 ------------ 第三十九回 晾闻屠夫 忽来一奇 落于发声之处,拨开草丛一看,只见躺着一人,身上满是伤痕,身形娇小,头上秀发凌乱,嘿!原来是一个女人! 但当他一察侧卧的脸庞时,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男女之嫌,飞快俯身扶起。 谁? 竟是“飞羽仙子”妃湘君! 宋岳一惊之下,不由心头疑云阵阵,“飞羽仙子”身受重伤尚不难推测,而是她怎会在这条路出现?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普光寺分配查探“红灯教”主要总坛所在时,是依照下列路线及人数,各自分头踩探的。 东路——由“七煞掌”陈耀及“一杵镇三江”任守戎等五位,翻观音山到白帝城,查探巫山十二峰,沿三峡而上,径入湖北…… 南路——由“陇左双侠”丘麟、丘英兄弟二人率高手三人,南下礼郁,过南川,翻金佛山直向黔境踩道。 西路空出,由自己及商亚男趁赴龙池之便,顺道观察。 “搏鹰手”石天民等五六人,担任各地消息传达。 北路——经巴山而入陕境,这条路宋岳特别谨慎重视。 因为在洞庭,从艾炎口中得知“红灯教”的老巢,曾以巴山为总坛,而普光寺与巴山近在咫尺,又是入陕境的必经之路,故为了慎重起见,他把重点,完全放在这条路上。 当时自己认为功力身手较高的人物,“金沙散手”萧瑟,“飞羽仙子”妃湘君,“三阴绝掌”罗百川,“逍遥书生”仇介,全分配在这条线上,以防遭到“红灯教”中主力时能够应付一下,不致受到严重的伤害。 但是“飞羽仙子”竟会在此受伤卧地不起,真可说大出意料之外。 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是她变更方向,自动往这条路上跑?抑是有重大发现,到此通风报信? 这些谜题在宋岳脑中飞快一转,眼见“飞羽仙子”娇容苍白,胸头起伏,知道伤势严重。 可是,对方是女儿之身,又无法替她脱下衣服查看是身受何伤。 假如不救醒她,又无法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刹那,宋岳心中大感为难,暗暗叹道:“此刻有商亚男在身旁多好,一切困难岂不迎刃而解?” 想起商亚男,宋岳刚专心贯注眼前问题的脑海,又泛起一片烦乱的浪涛。 但他知道疗伤必须快速,要知她伤在何处,只有等她自己说出。 要她自己说,必须先使她从晕迷中苏醒。 转念至此,宋岳微一咬牙,扶正她曲线玲珑的娇躯,自己盘坐在她身后,双掌紧贴她背心“命门穴”,运起“芥子神功”,实施输气疗伤之法。 只见宋岳垂帘闭目,片刻之间,头上白气逐渐蒸腾,一股真元,迅速由掌心透出,输入“飞羽仙子”身内。 开始觉得滞碍难通,好像遭遇阻力,旋即倏然畅通,真元源源而出。 一盏茶时刻,倏闻“飞羽仙子”嘤的一声,全身一阵颤动,显然已经醒转。 宋岳这时亦感到力乏,立刻收回双掌,略一调息,恢复耗损的真元。 调息完毕,睁开眼帘,鼻中突然闻到一股幽香,映入眼睛的,是一头乌黑的秀发,原来“飞羽仙子”竟倒在自己怀中,不胜其力。 她一双秋波,露出一种使人心胆俱颤的热情,仰视着自己。 眼睛中似乎为了感谢,但仿佛还含有一种别的成分。 宋岳心头一震。 正欲推开她的娇躯,蓦地想到她身受重伤,岂可如此做法,伤了对方自尊心,尤其看到她娇容一片苍白,更不忍拘于礼而矫乎情。 于是宋岳平静一下乱跳的心房,急急道:“妃女侠你感到伤势如何?” “飞羽仙子”露出一丝感激的娇笑,有气无力地道:“多谢掌门援助,不过我想伤势不能痊愈了!” 语气中隐露一种凄凉悲伤的成分! 宋岳闻言,心中一惊,道:“女侠身受何伤?” “飞羽仙子”黯然道:“‘阴焰掌’力,寒焰攻心,恐怕难以救治!” 说到这里,胸口微形喘息。 宋岳怀疑地暗忖道:“‘阴焰掌’?是哪一门派的掌法,竟如此毒歹?” 心中想着,口中却安慰道:“女侠不须忧愁,宋岳自信尚能治疗你伤势,但是你不是与‘金沙散手’萧大侠在一起北上巴山吗?怎会到这里来?” ------------ 第四十回 取药崆峒 百兽列阵 宋岳身在马上,心中感到异常苦闷烦恼。 自从龙池一战,情势已变单纯为复杂,商亚男的负气而别,尚在其次,“孔雀令主”的话,一直使自己困惑。 要解决这种复杂的三角形势,必须先要找到艾袭凤下落。 但是茫茫天涯,又到哪里去找她呢? 可是现在,自己却为了“飞羽仙子”的伤势而奔波。 这些,都是身不由己啊! 宋岳喃喃地叹息着! 想起昔年自己为酒叟的伤势而千里奔波,与今天一样,兼程急驰。 不过,环境与情形已大不相同了! 昔年,因为自己的功力,虽需隐蔽行踪,但“一阳草”是无主之物…… 今天,崆峒山虽近,以自己的功力身手,已不需要隐蔽行踪,但是“百阳回春花”却是有主之物,那“百草园主”肯不肯答应呢? 宋岳脑中一片紊乱,想到这里,他对“河洛一奇”的突然出现,觉得太已巧合,但是,却找不出什么不安之处! 在复杂的思念中,宋岳过了川境,迎着黎明,进入了白龙镇。 在镇中略为打尖,立刻上马催骑横过岷山,崆峒山已遥遥在望! 在山脚把火龙驹寄放在一家猎户,问明“百花谷”方向,立刻面向一片祟山峻岭驰去。 红日普照,山风急吹,宋岳面对这番大自然风光,已无心情领略,摒除杂念,猜测起这“百草园主”不知是怎么一个人? 以其不懂武功一点来看,定是山野隐士一流…… 心中想着,眼见已进人一座山谷,鼻中已闻到阵阵花香,知道已到地头,展目一望,倏见谷口岩壁上,刻划着一行窠臼大字:“来人止步,不见外客。百草园主启。” 宋岳心中一怔,望着岩壁,暗忖道:“主人不见客,这事倒有些难办,但自己为求治伤灵草而来,就此止步,岂不徒劳往返……” 想到这里,只得硬着头皮,身形一闪,向谷中飘去! 岂知刚人谷口,迎面一声虎吼,腥风扑面,两道黄影,疾撞而至。 宋岳见状大骇,未遑看清是何物,身形暴闪,长剑撩起千重寒芒,向前削去。 那两道黄影似不知厉害,齐声虎吼,两道黄光疾向剑锋闯去。 宋岳心中大怒,心想真是找死。半途加上一成真力,疾挥而去。 寒光闪电中,只听得叮叮二声,宋岳陡觉剑身一振,寒光竟被压回一尺,一惊之下,闪身飞退七尺,刚好回到谷口。 宋岳暗暗心悸,天下尚有何物竟不怕自己长剑?凝神一瞧,只见两条丈二黄影,矗立谷中,全身黄毛披拂,似巴斗般的脑袋,一对铜铃似的眼睛,射出两道碧绿的光芒,向自己炯炯直视。 原来竟是两只异兽,黄毛狒狒! 宋岳一见是两只畜生,心中微愠,但对人尚可说话,对这两只野兽,就是说出来意,对方也听不懂。 一时之间,僵在当场,脑中苦思应付之法。 这时,他对“百花谷”主人“百草园主”有些莫测高深! 以其能驱使这两只千古奇兽,说他不是武林人物,谁能相信? 宋岳开始焦急,而两只狒狒屹立山谷中,却稳如小山,丝毫不动,仿佛只要宋岳不进谷,就不愿扑出伤人一样。 倏然,宋岳一声大喝:“请‘百花谷’主人出来一见,在下宋岳有事相求!” 这阵喝声,由丹田之气发出,震得山谷回声嗡嗡乱响! 喝声方落,谷中突然掠出一道紫色光影,飘出场中,现出一个玲珑娇小的紫衣少女。 两只狒狒一见少女,神态上露出一片兴奋之状,跳跃连连,粗臂向宋岳连指带划,口中吼叫连声,似在告诉一般。 宋岳看的暗暗称奇,这两只异兽竟然通灵。 只见紫衣少女衣袖一摆,制止黄毛狒狒吼声,秀丽的双眸,向宋岳望了一眼,满脸怀疑道:“相公刚才大声叫喊,自称什么……岳?” 宋岳正要答话,忽听少女身后响起一声苍老的语声道:“娟儿,谁在外面大声怪叫?扰人清思!” 紫衣少女忙转身答道:“义父,有客造访!” 那苍老的语声又起:“他难道没有看见谷口的字?” 这次语声渐近,话方落,已现出一位白发长须,相貌庄严,神态冷峻的老者。 ------------ 第四十一回 幸渡过阵 复现警耗 原来这一进入花园,眼前景色立变! 天上阳光全隐,眼前叉路百条,周围一片迷蒙的五色浓雾,竟不知身在何处? 宋岳精目放光,脚下一垫,就向前窜去,约有二十丈,停身一看,周遭景色仍与刚才一样,眼前巨木林立,支路参差,四周一片五光十色烟雾,好像永无止境。 这时,宋岳才知道陷入“百草园主”所摆阵法之中。 同时才了解紫衣少女所以发声警告的原因,不由剑眉微剔,暗暗道:“我不信走不出这短短一片花树丛路……” 心中想着,长剑在身旁一棵树上刻下暗号,辨明一条道路,展开轻功向前纵去。 这样,随着道路左旋右转,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奔得满身大汗,目光一扫,发现自己仍在原来之处! 蓦地…… 三丈远处,响起一声狂笑,道:“老夫虽无武功,但就凭驱练百兽及一片百花阵法,使江湖人物不敢越雷池一步,宋岳,现在你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 宋岳迅疾转身向发声之处望去,哪有半个人影,周遭仍是一株株巨木,迷漫着一片五色氲氤。不禁大怒,厉喝道:“老丈只会讲话,何不滚出来,鬼鬼祟祟作甚?” 倏池,一声苍老的不屑语声,立刻又从另一方向响起:“宋岳,有本事你就自己走出来!哼哼,只怕你出来时,已变孤魂野鬼!告诉你,有生之日,你就在阵中呆着吧!” 宋岳此刻气得胸头快要爆炸,但身在阵中,英雄无用武之地,闻言煞聚眉梢,气凝丹田,长剑寒光连闪,就向巨木砍去,口中大喝道:“匹夫狂言,就试试在下是否走得出这区区障眼法!” 岂知语声中,连砍十余棵大树,眼中虽见树断,枝叶纷飞,但是,却不闻落地轰然之声。 身上冒出一阵汗水,但眼前巨木竟愈砍愈多。 这时才知道这样下去,累死也无用! 其实古代阵式,全靠幻境迷惑精神,旁无奇处,精神愈混乱,愈受幻境摆布,终至由幻生幻,不克自拔。 宋岳天生慧敏异常,微一凝思,脑中灵光忽现,立刻长剑归鞘,盘坐地上,运起芥子神功,三周天后,精神立刻恢复,精芒暴睁,双掌倏然向前翻出。 这十成十的芥子神功,立刻随着掌势,如翻天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卷涌而去。 迷涌眼前的五色烟尘,立刻如风卷残云,推出一条长巷,旋即恢复原先之状,宋岳从表面看去,似无甚变化,但耳中已听到一片轰然哗啦之声! 此刻,心中一喜,立刻双掌循环拍出,毫丝不停,接着盘坐地上,身形倏然旋飞而起,双掌回扫而出! 于是一阵阵如刚似柔的如山劲气,—圈圈一层层地向四周涌出,犹如劲风卷云,五彩的烟尘,漫天飞滚,蔚成奇观,一片树木倒地之声中,哗啦啦连响! 宋岳双掌舞得兴起,加意施为,正在此际,蓦地 听见阵外响起一阵大喝:“宋岳,老夫就放你出来,还不停手!” 宋岳立刻双掌一收,倏然起立,大笑道:“老丈为何倏发慈悲心肠?” 一声冷哼响起三丈之外,沉声道:“左三右二,向右前方转!” 宋岳立刻按照所言,纵身飞奔! “现在行前二步,向左后方,斜退一步,再进二步!” 于是宋岳又改变步法,眨眼之间,步出花阵,只见“百草园主”屹立一块平阳之中,眼望四周,一脸悲愤之色! 宋岳感到奇怪,对方脸色如此愤懑,何以还要放自己出来?转首目光一瞥,不由大悟。 原来自己刚才施出的笨办法,还正中了对方弱点,刚才立身之处的四周三丈方圆所种植的美艳娱目的奇花异卉,已被自己掌风扫得七零八落,现在花残枝败,萎顿地上,一片疮伤! 只见“百草园主”对宋岳厉声道:“小子,你把老夫一生心血,化为乌有,现在用什么赔偿老夫?” 宋岳暗忖道:“原来他是为了心痛花卉,所以放我出来,哼!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但想起自己此来原为讨“百阳回春花”治疗“飞羽仙子”伤势,何必再计较些许小枝小节!转念到此,不由脸色一肃道:“老丈如能赐赠灵草,使敝友伤势治愈,在下必答应老丈任何要求,以补偿这些损失!” “百草园主”怒吼一声,道:“世上还有何物,能抵得上老夫毕生收集的这些灵草奇花……” ------------ 第四十二回 乔装解危 再遇怪叟 于是,他立刻回头而驰,奔到最后一个暗记所在,细细察看。 这一观察,心头更加骇然震动,刚才在马上匆忙一瞥,没有发觉异处,如今停身一看,这路中二丈方圆,地上的尘土与二丈外的颇不一样;地面浮尘不均,有的地上草丛,似经过残踏。 这是表示此地已有过一场搏斗,以至掌风把浮尘卷起,现出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光平如镜,出现一块块硬地。 有了这番查勘,宋岳推测这些人必在附近,仰望天色已在薄暮,满天晚霞,渐渐抹上灰色。 此刻,宋岳身在马上,脚一点镫,身形陡然上拔四丈,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目光四下一扫,四野寂寂,是一个前不接店,后不接村的荒凉所在,正是江湖人物搏斗鏖战的好地方。 只有右前方,靠山麓之处,隐约有一座荒庙,估计距离,约有百丈左右。 宋岳微一考虑,决定到那座庙中一探,因为四下视线宽广,一望无遗,并没有发觉半丝人影。 只有那庙左右,围着一圈密林,看不出景物。 于是他轻轻如飘絮,下了马背,微微拍拍马背,道:“马儿,你在此停留一下,我去去就来!” 火龙驹深通人意,昂首连点,轻轻向道旁草丛走去。 宋岳身形一长,向那荒庙方向扑去。 片刻之间,已到林旁,他就隐约闻到庙中传来叱喝之声,不由心中一震,忖道:“自己判断,果然没错,人都在这儿!” 现在,宋岳心中反而稍定,因为这阵叱喝声,表示自己这方面的人,虽惊险,但并未遭到不测。 他微一沉气,立刻闪身入林,轻轻掠上荒庙的围墙,飘落庙顶屋脊之上,匍身探首,向内一看。 庙后竟是一座五丈见方的大院子,院中站立着六人。 外四内二,中间二人,赫然是“金沙散手”萧瑟,还有一人使宋岳心头一震。 你说是谁? 嘿!竟是在龙池一气而别的“织女天星”商亚男! 显然,暗号由一变二,这后面所留,定是她了! 于是宋岳再打量包围萧瑟及商亚男的外围四人! 这四人分站四角,静静屹立着,脸上皆现出一股得意的狞笑。 东边角上站着的是一个黑衣劲装的中年汉子,手中一把弧形长剑,闪出一片蓝汪汪的光芒,像涂有剧毒,脸上粗糙已极,但一对眼神,炯然似灵。 南边角上的人,身穿绿袍,马形长脸,鹰鼻如钩,显得一脸阴寒之气,手中握着一条乌筋软鞭。 西方角上那人,生得脸无主骨,目无主睛,—脸怪相,嘿!竟是在武当遁走的“怪叟”! 北方角上屹立的人,身长九尺,青色盆脸,双掌犹如蒲扇,穿着一身奇装怪服,令宋岳特别触目。 这四个人中,除北方角上的巨人,服饰有显著不同外,其余三人胸绣一盏红灯,显示皆是红灯教徒。 这三个红灯教徒中,宋岳惟一认识的,就是“怪叟”一人。 但宋岳已暗中确定,那青脸巨人,定与红灯教一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见这些鬼蜮魍魉,宋岳胸头立刻燃起一股仇恨之火。 但是,此刻他决心暂时隐身不动,预备一网打尽,不使一人漏网。 此时只见“织女天星”商亚男面对巨人,娇容上汗水隐现,显然经过一番剧斗,神态紧张之极。 “金沙散手”萧瑟,与商亚男以背对背,凝视着长形马脸,手执乌筋软鞭的‘‘红灯教徒”,双手护胸,神态上一片焦急。 宋岳星目疾速一扫,心中衡量双方情势,知道商亚男这边时间一长,必败无疑。 对方单凭“怪叟”一人,足可抵上一个半“金沙散手”,何况外加三个看来功力颇为不俗的高手,尤其那青脸巨人,犹如化外人士,非常惹眼。 这时,场中情形一片紧张,倏地…… “怪叟”发出一声桀桀怪笑,阴恻恻道:“萧瑟你们自不量力,敢与宋岳那小子同伙,与本教作对,如今身入伏中,还不息缚请罪,老夫或许念在同道之情,放你一条生路。” 只见“金沙散手”萧瑟的脸上,金色更盛,目光一瞥左方的怪叟,道:“闻南北二叟在武林中的名望,不亚三老四异,怎也投入红灯教,作贱武林同道,我萧瑟虽功力不高,却不想附炎趋势,自甘坠落!” ------------ 第四十三回 掌毙怪叟 激战屠夫 宋岳这时不屑地道:“在下一向用掌,古钟,大爷就以少林掌法,陪你走几招!” “飞魂鞭”一声怒哼,直欺过来,口中冷冷喝道:“那就休怪大爷心狠手辣了!” 语声中,长鞭抡起一团劲气,向宋岳搂头劈至。 鞭势划空咚咚作响,倒也颇具功力。 但宋岳岂会把他放在心上,身形如幽灵般一闪,右掌已如雷电奔出。 这招却是少林“碎碑掌法”中的“震山手”。 只见掌势陡出,气劲如轮,风啸之声立起,犹如巨浪排空,空气激荡成涡,卷起一天烟雾,向“飞魂鞭”周身涌去。 古钟料不到这不起眼的汉子,内力这般高,神色大骇,疾速飘身闪避。 但以他身手,怎逃得过宋岳以少林手法伪装的神功一击。 随着掌势,只闻场中响起一声惨厉长嚎,“飞魂鞭”身形倒撞出去,一头碰在庙墙上,立刻脑浆进裂,嘭的一声摔倒地上,气绝而亡。 这情形看得“怪叟”及“阴手屠夫”神色一紧! 宋岳一击得手,望望地上尸体,喃喃道:“刚刚看他那么耀武扬威,怎么这么脓胞。” “怪叟”阴恻恻一哼,道:“朋友是少林俗家弟子中哪一辈?” 宋岳眼睛一瞟一瞟,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辈,来了,现在轮到你了!” “怪叟”神色阴森森道:“当今少林掌门看到老夫,也不敢猖狂,难道凭这一手‘碎碑掌法’,老夫就会怕吗!” 宋岳嗤然道:“怕不怕,手上见真章,来来,时间宝贵,别闲扯!” 语气一起,一招“断石手”中的“断流裂岳”,双掌一翻,骤告推出。 “怪叟”神色阴森已极,见状一声大喝,双掌一圈,十成“玄龟阴功”立刻出手,向宋岳劈出之劲风迎去! 一股寒彻骨髓的阴气,立刻迷漫四周。 宋岳与这股寒飚一碰,暗暗道:“南怪北酒,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酒叟当年会吃亏!” 他在这刹那间,决心代“酒叟”报却昔年一掌之仇,见状一声大喝,双掌倏撤三分功力,猛然一推! 只听得“波……波……波”连声响起,宋岳身形竟倒退三步! “怪叟”一声凄厉怪笑道:“老夫以为阁下身手如何高强,原来不过如此,再试试老夫‘腾蛇十三手’!” 怪笑声中,双掌倏然—分,二股阴柔寒飚,挟着咚咚劲气,向宋岳猛卷而出。 “怪叟”一击得逞,顾忌之心,去掉一半,“腾蛇十三手”,速度奇快,犹如电光石火一般。 宋岳刚才故装功力不逮,倒退三步,一见“怪叟”进袭,肚中暗暗冷笑,身形连闪,一味闪避,但体中阴阳之气,凝聚“丹田”,慢慢汇聚“芥子神功”,伺机一击! 这时“怪叟”见对方毫无还手之力,一声得意长啸,掌影一变,幻出千双手掌,一道道深沉奇寒的劲气,团团疾涌而出,周遭空气,犹如北极阴寒之地,顿时一片寒冷! 宋岳一见“怪叟”全力出袭,胸前空隙微露,一声春雷大喝:“怪物,看看大爷这一招!” 挟着喝声,身形骤欺,“芥子神功”立刻隐隐布满周身,疾速无伦地闪人“怪叟”掌影之中。 四周的寒气,一碰到宋岳身上神功,立刻被反震一旁。 “怪叟”心中大骇,正想暴退。 宋岳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声大喝:“着!” 掌影一花,“云汉九式”中的一招“汉霄星落”已经施出,一阵怪异、刚柔并济的罡气,一圈圈,一波波,犹如九天劲风,疾速电射而出。 只见“怪叟”一声闷哼,倏然张口,鲜血狂喷,身形倒撞七丈,扑地不起。 这情形看得一旁的“催命使者”脸色巨变,“金沙散手”及商亚男心神俱震。 宋岳身躯一划,刚要飘身“怪叟”身旁,再补上一掌,倏见眼前人影一闪,一道阴绵掌力已挡住去路。 不由一怔,霍然退身三尺,目光一闪,原来是“阴手屠夫”牧固。 只见他青脸上更加狰狞可怖,冷冷道:“朋友好身手!我牧某久欲一见中原武学,如今正好讨教一番!” 宋岳冷冷一哼,道:“你远在青海,竟到中原兴波作浪,敢情想找死!” “阴手屠夫”仰天狂笑道:“耳闻中原有位宋岳,功力莫测高深,本大爷独闯中原,就是想见识见识,到今天还没有找到,今天看你还有几下子,拿你试试,也是一样!小子,动手吧!” ------------ 第四十四回 剧战荒庙 屠夫铩羽 宋岳这时对“阴手屠夫”冷冷道:“在下就是宋岳,阁下既欲找在下,就试试中原武学比边疆武技,谁强谁弱!” “阴手屠夫”见宋岳这一手变化,神色一怔,显然也颇出其意料之外,闻言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怪叟’五招之下,败于你手,原来你就是宋岳,嘿嘿!大爷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好!现在咱跟你就比一比,看看江湖上传言是否属实!” 他语声一落,立刻退立三步,抱拳道:“请!” 显然,这青海一派的顶尖高手对宋岳也不敢心存大意,严密戒备。 宋岳心恨对方掌伤“飞羽仙子”,见对方施礼亮出门户,也不能不讲礼数,强压怒火,冷冷道:“请!” 商亚男刚才以“乾坤带”斗过这青海高手,知道厉害,眼见大战即起,心中渐渐紧张,缓缓退到墙边,静静注视。 宋岳一见这青海高手“阴手屠夫”退后三步,亮出门户,神色凝重,心中虽恨对方伤了“飞羽仙子”,但也不得不抱拳还礼,静如山岳般屹立着,但双眸中射出一股令人悚然的光芒,注视对方一举一动。 “阴手屠夫”威振青海,傲视天下,一见宋岳垂手而立,并不亮仪,不由神色变怒,本已狰狞的脸上,更加发青,一声震人心弦的阴笑声响起,接着嘴角一翘,低沉地道:“宋岳,就试试大爷‘阴焰掌’法第一招‘阴火搜魂’。” 语声未落,人已恍若幽灵,直欺而进,右掌一翻,怪异无伦地一阵乱颤,直向宋岳周身凌空拍出。 随着他掌风,一道彻骨冰心的寒飚,回旋涌卷而起! 宋岳不知对方功力深浅,但从这一招中,已知道来势非同小可。 尤其对方这阵掌风,与已死的怪叟一样,也是属于阴寒一门,但与“玄龟阴功”绝不相同,仿佛更寒更阴,像要冰结大地一般! 此刻第一招,宋岳不想硬接,一声遏云长啸,斜侧疾飘三尺,掌势一圈,拍出“狂风掌法”中一招“东风细雨”,挟着八成“芥子神功”,电闪而出。 “阴手屠夫”身躯虽像小山,但步法竟轻快异常,一声冷笑,双掌倏地上下一振,口中阴声道:“逃过第一招,再试试第二招‘阴阳双合’!” 喝声中,二股柔绵无伦的潜劲,挟着像欲撕裂人心一般的声音,分袭宋岳面门及“丹田”重穴。 此招变化之奇,速度之快,简直眩人眼神,和前招距离之时间相差不过瞬眼光景! 宋岳招出未收,身形未定,陡觉二股窒人鼻息的寒厉阴气汹涌而至,有若移山倒海之势,疾速压到,不由心中一骇! 他想不到青海的武技竟如此诡奇凌厉,百忙之中,一声大喝,犹如九雷从空而降,双掌倏然弧形向外一划,身躯一侧,右足为轴,左足尖一用力,整个人像风车一般,就在原地疾速无伦地转起来。 在退身不及之下,只有利用疾转,卸消对方这阵阴绵劲力。 旋转中,周身毛孔中已逼出“芥子神功”的真气,护住四周。 “阴手屠夫”见状神色一怔,他想不到自己蚀骨销魂的“阴焰掌”力,竟不能制住对方。 尤其拍出的掌风罡气,离宋岳周身五寸,似被一道无形之墙所挡住,再也难越雷池一步,反而觉得有阵绵绵反震之力;一波一波反弹过来。 他处于化外,生性本偏激狠毒,见状钢牙猛挫,声如山响,双掌一曲一伸,施出十成阴柔功力。 宋岳人在旋转中,陡觉周身压力加重,似欲被压成肉泥。 一阵厉喝,身形旋转中,倏然平升而起,像一道烟柱般,突然翻身下扑,双掌一划,一招“云汉九式”中的“云舞苍穹”,带起一片凌云狂飚,迅速绝伦地向“阴手屠夫”罩下。 这一招“三才居士”掌法绝学,威力果然倾古绝今,凌厉无伦,只见漫天掌影,飞卷而下! 掌势甫出,场中立刻刮起一地尘土石屑,渐渐低垂的夜幕中,更是混蒙。 商亚男呆立一旁,看得怵目惊心,竟忘了身置何处,突觉一条黑影,飘落身边,不觉一惊,看也不看,金色“织女带”竟向那条黑影扫去。 蓦地…… 那黑影低喝道:“商姑娘!你疯啦!” 商亚男秀眸一瞥,才看清是“金沙散手”萧瑟,也忘了问他有没有抓到那“催命使者”,用嘴一撇场中,示意静观战势。 ------------ 第四十五回 情不堪言 忽闻魔踪 宋岳与商亚男这次小别再聚,心头皆另有一番滋味! 望着空洞的夜空,仿佛都有些微空洞的感觉。 商亚男不时转首注视神态飘逸的宋岳,终于幽幽道:“岳哥!在龙池,以后的情形怎样了?” “你一走,那老糊涂‘天籁仙子’也走了!”宋岳微微现出一丝苦笑道:“其实你对她这种偏执的话,何必认真……” 他知道她必定会问,趁机安慰一番! 商亚男这时深深地注视宋岳脸上,倏然叹了一声,道:“岳哥,我不否认自己的感情已寄托在你身上,但是,我却不愿被人视为一个爱情抢劫者,世界上任何事物,贵乎自然,我耐心地等待着水到渠成,但是‘孔雀令主’的话,使我陷入痛苦之中,将我的自尊心,伤害无余。” 说到这里,她不禁落下二行情泪,一种女性的柔弱,在此刻完全暴露出来。 宋岳心头震动了,商亚男的想法及做法,自己早就已了解,但是如今耳听对方明白地点出来后,反而不知如何接口? 他下意识地回避商亚男含有深情的目光,随着马儿奔驰,注视着遥远的空间,但眼角上,已发觉伊人的泪水,像清晨的朝露,浮现在一片莲瓣上。 此刻,他不知怎样出言安慰,言词空洞,只有增加对方内心的惆怅。 假如要正面劝慰吗,那就必须表示自己内心的想法。 自从二次感情的波折后,宋岳已刁;敢再轻易作任何坦率的表示,他感到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变化莫测,任是盟誓自首,信诺旦旦,但是自然的变迁,外力的影响,都足以使盟誓成空,诺言变虚,到头来只剩下一片春梦,几桩回忆而已! 他此刻想起,如商亚男不在身边,自己精神定感到一片空虚,好像缺少什么。 但是现在相处一起后,又感到惘然,终于他暗暗在心中叹出一口气,默默道:“女人终是女人啊!女人是感情的泉源,而感情却是烦恼的根源……” 宋岳慨叹着,目光一瞥商亚男,身坐马上,仍在凝视自己,好像在等待自己说话,脑中微一沉思,脸色一整,道:“亚男,你的心意我慢慢会知道的,但武林人物,应有一种自我的风格,只要问心无愧,何必计较别人褒贬,愚兄以为,对‘孔雀令主’之言,只当她疯妇故诌,理会作甚!” 商亚男凄婉一笑,道:“岳哥,你这几句话,虽然并不切实际,但我终算能够自慰一番,但红灯教未灭之前,实不必再树一强敌,何况以小妹看,‘孔雀令主’身手,确实不凡,你还是找一找艾家妹子,早些解决好!” 宋岳闻言,倏然长笑道:“亚男,你以为我斗不过孔雀令主吗?” 商亚男微微叹息道:“你是决心与‘孔雀令主’周旋了?” “对付这老糊涂,宋岳又有何惧?” 他的豪气又在胸头激荡澎湃了! 商亚男奇诧道:“那你不准备找艾袭凤下落?” 宋岳摇摇头微喟道:“在目前情况下,私情应该暂放一边,不错,同为四异后人,为了安全而寻找她下落,对我来说,这是责任,并非感情,但事有先后缓急,我岂能因‘孔雀令主’的威胁,弃家仇深恨不顾,而为私情奔波!” 这番话,语气严肃,但涵意中,虽是对艾袭风而发,弦外有音,何尝不是抑制商亚男的儿女深情。 商亚男为人冰雪聪明,岂能不会意,听了这番衡量实际的言词,知道目前情势,确实如此,于是仰首望望四周,默然了。 沉寂的气氛中,宋岳倏然豪气大发地道:“我就看看莽莽武林,是谁天下?” 神态微微激昂,显然,他对“孔雀令主”已存下一较长短之心。 这句话埋伏了以后情海波澜,起伏激荡之火线,以后的发展,岂是宋岳所预料得到的? 商亚男此刻心中有些担忧,但在忧虑中却感到一丝快慰,她脸上渐渐恢复了英爽之气,微笑了! 人多少皆免不了一点私心,尤其是一个少女对感情方面的看法,她如今见到宋岳决心与“孔雀令主”周旋,无异自己也能吐口怨气,何况在感情方面,多少已占了优势。 于是他二人别转话锋,闲谈其他问题,周遭的气氛,似乎又恢复了愉快。 在天色黎明时,二人已到了普光寺,一到“双星山庄”,双双下马,商梧已闻报出迎。随行的还有“洛河一奇”甘桐及“尉迟双鞭”。 ------------ 第四十六回 灵草不灵 毒草不毒 说着掏出一只锦盒,宋岳接过一看盒中,放着色泽相同的二株短茎小花,惟一的分别,这真正灵草仅有三瓣而已。 商氏父女听得脸色一变,道:“但是‘飞羽仙子’没有死啊!” 这句话反而使文芷娟呆住了,怀疑道:“没有死?散骨草七个时辰散骨化血,奇毒无比,怎会没有死?’, 这问题,正是宋岳心中所怀疑的,他不由想起刚才“飞羽仙子”的话意,于是反而平静下心境,缓缓坐下道:“娟妹,你是真的知道‘百草园主’给我的是‘散骨草’?” “没有错,不然我何必这么急急迫来?” 宋岳沉思道:“难道‘飞羽仙子’没有服用?但她的伤怎会痊愈呢?” “不错,我没有服用,也根本没有受伤!” 这语声从厅外传人,使厅中诸人同时一震。 奇峰突起,不由皆注目而望。 只见“飞羽仙子”姗姗而入,对四人一福,首先对文芷娟道:“为我使妹子连夜奔波,使我实在过意不去,得先告罪!” 接着对宋岳道:“刚才我正想说出,掌门因事出来,未能先说明,实使我觉得愧疚!” 宋岳这时恍然大悟,道:“那女侠究是受到何伤?” “没有!” 商梧双目精芒四射,沉声道:“没有?” “嗯!” 宋岳疑诧道:“那你怎会在峨眉附近倒地呻吟?” “伪装!” “伪装?”宋岳不禁心中微怒,想起在峨眉替她运功疗伤时,发觉真气输出时,初受阻塞,倏然畅通,当初觉得有些奇怪,原来竟是如此这般。 此刻,宋岳心中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不由脸色一肃道:“妃女侠,你又为什么脱离侦查路线,赶到龙池骗我?” 这话正是商亚男所要问的,四人八道目光,齐注视着她,等候回答。 “飞羽仙子”妃湘君脸上表情复杂,望了众人一眼,缓缓道:“奉‘孔雀令主’之命,所以如此做,但见了宋掌门人后,虽有些后悔,但一时拿不定主意,唉!现在想说出真相,恰巧又逢到文家妹妹来,太晚了!” 语气中有一丝凄凉的感觉。 但宋岳听得胸头巨震,忖道:“‘孔雀令主’这一着,又为的是什么?” 他暗暗猜测着,平静一下心潮,对“飞羽仙子”是“孔雀令主”的人,心中虽感愠怒,但想起对方也是侠义之流,何况刚才“飞羽仙子”对自己先已表明态度,只怪自己误会到感情方面去,所以未能先得知内情。 转念至此,不由平息下怒气,缓缓道:“女侠请坐下讲话,在下既说原谅于先,自然不会计较,何况‘孔雀令主’并非邪恶一流,不过因些许误会,造成彼此之间不愉快,但在下实有许多地方不明白,尚请女侠详告!” “飞羽仙子”神色一松,缓缓落坐,道:“既蒙赦罪,我自当知无不言!” 宋岳道:“女侠应邀而来,可是奉‘孔雀令主’之命?” “飞羽仙子”点点头。 “但‘孔雀令主’之意欲为何?” “卧底,预备在消灭红灯教时抢先一着。” 商梧闻言,脸色倏变,显然,他对“孔雀令主”昔日二次威胁,最后又派三老光临之事,犹耿耿于怀。 宋岳忙摇摇头阻止道:“商老暂且安静勿躁!”接着又问道:“那女侠没有碰到‘阴手屠夫’?” “没有,这不过是假托之言!” 宋岳此刻才发觉当初没有发觉这破绽。 “阴手屠夫”既由南北上,自己回程时绝不能与其相遇,因为他如像“飞羽仙子”当初所说,急急赶程,必有要事,岂会又走上回路? 这是一个巧合,但是却混蒙了自己,现在一证明又何尝不是一个破绽。 但话得说回来,没有“飞羽仙子”说谎这一举,商亚男及萧瑟的后果,实不堪想象,自己岂能赶到解围? 想到这里,宋岳觉得人算不如天算,阴错阳差,反而使商亚男逃脱一危,是以微微一笑,道:“但女侠何以脱离路线,难道是奉‘孔雀令主’之召?” “不是,确是发觉人,跟踪下来。” “谁?” “‘河洛一奇’甘桐!” 商梧闻言,倏然变色,道:“甘桐也归顺了那贼婆娘?” ------------ 第四十七回 毙天煞星 复入重围 宋岳不防有这一着,语声入耳,知道不妙,行踪已露,刚要停身,一股刚劲无俦的掌风,已迎面撞至。 在这刹那,闪避不及,好个宋岳,临危不乱,脚跟一旋,身形已横飘一尺,双掌一翻,斜刺里挡去! 轰的一声大响,二股掌力,硬生生地迎实,扬起一片沙尘。 宋岳因急忙之中,无法运转“芥子神功”,被震得横退一步,不由怒火大炽。 正欲开口喝问,只见黄衫人身形忽现,穿越尘雾,闪电扑至,刹那之间,双掌犹如暴风骤雨,飞快拍出,如惊涛骇浪,劲气如山,挟着呼呼锐风,向自己袭至。 宋岳料不到对方攻势这等凌厉、毒辣,只见对方掌影漫空汹涌,撩人眼神,不知何虚何实,威力万钧。 不由一声如雷大喝,双掌运足“芥子神功”,一招“风变云幻”,向前迎去。 “三才居士”绝学,果然神妙无方,掌势一起,潜力倏涌,竟严密得周身没有一丝空隙,一股似刚若柔的震力,立刻一波波反震回去。 黄衫人神色一惊,似料不到这跟踪之人有这般身手,一声厉喝,身形暴退,掌势一收,静静屹立,向宋岳打量起来。 这时,宋岳才看清对方容貌,不由心中泛起一阵阵寒意。 只见对方身材瘦高,脸是葫芦形,枯黄焦黑,一双眼睛突出,犹如狰狞夜鬼,闪出一丝丝精芒,看来阴气森森,胆小的人,怕不魂飞魄散! 宋岳一见此人,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恶感,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狙击在下?” 黄衫人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何以素不相识,就一直跟踪大爷?” 宋岳怒火大炽,哈哈狂笑,道:“天下之路,天下人走,你既不是鬼,何怕人跟踪?” 黄衫人阴恻恻一哼,道:“小子,你跟错了地方,红灼‘教总坛之地,岂容你故闯胡走?” 宋岳闻言一震,忖道:“想不到误打误闯,竟找对了地方……” 心中想着,脸色一沉,道:“尊驾是红灯教徒?” 黄衫人微哼半声,道:“小子,你看错人啦!” 宋岳不禁一愕,只见黄衫人接着道:“大爷路阴痕,来自东海,为红灯教主贵宾,小子,我看你今天只有死路一条!” 宋岳一听魔头请来这种邪道高手,心中暗暗猜测总坛所在不知隐藏多少能手! 但此时行踪已露,反正闯进去也是一番恶斗,不如趁早除一个是一个,想到这里,冷冷一哼,道:“贼子,宋岳此来,就是专找你们这批万恶之徒,看来你倒是死路一条!” 路阴痕闻言脸色一惊,旋即阴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专门与本教捣蛋的宋岳,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东海‘瘦无常’的一条命,今天就要你偿还!” 说着,身形一步步向宋岳欺近,二脚沉重,落地有声! 原来“天煞星”路阴痕也是东海顶尖魔头,自“瘦无常”在武当毙于宋岳手下,一去不返,心中挂念着这宝贝徒弟,日日思念。 久等不至,倏然接到“红灯教主”飞函相邀,并称“瘦无常”已身亡宋岳剑下,一得此讯,挟怒进中原,此刻见宋岳,岂肯放过! 宋岳眼见对方欺身而近,不由发出一声狂笑,双目中冷焰暴射,叱道:“今天就看看谁要谁的命,凡是红灯教中贼子,宋岳誓必剑剑诛绝!” 语声中,身形迎上,双掌骤出,两股掌风,犹如奔雷闪电击出。 宋岳抢先进攻,意在速战速决! 但“天煞星”路阴痕岂是等闲人物,一声阴笑响起,身形奇快一闪,掠过掌风,双掌弧形一划,竟斜袭宋岳身左大穴。 这一招奇绝已极,掌招路子迥异一般常规。 宋岳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对方人影已失,接着一股劲气从左侧倏然袭至。 此刻,他不禁脸色微变,身形猛然一旋,右拳斜挥,一连串凝如实质的罡劲,电闪破空迎去。 轰轰之声立起,半空霹雳暴响,正是“霹雳霸拳”中的“西天音雷”,施来真有石破天惊之势! “天煞星”为人狡猾阴沉,一见宋岳拳风敛藏无限潜力,重如山岳,没有把握,岂肯迎实,一声阴森语声n晒:“好小子,还真有两手,难怪目中无人,口出狂言!” 语声中,身形一晃,已转过半个圈子,一声厉喝,身形又猝然欺进,双臂怪异一抡,震出网状掌影,挟着强烈劲风,由意想不到的怪异角度,飞切而入,挥向宋岳全身要害! ------------ 第四十八回 气壮山河 功骇邪道 夜寒如水。 星辰零落。 苍穹风啸云幻,层层叠叠,看不到一丝月光。 四周荒凉而凄迷,一片漆黑! 但是赣粤交界的九连山麓,一片密林前,却呈现着一片扣人心弦的紧张情势! 十二个红灯教徒,围成一个三丈方圆的圈子,手中兵器不一,像一棵棵没有叶子的秃树,静静屹立着,惟一可以看到动静的,只是十二对泛起狠毒和恐惧光芒的眼珠在那儿溜溜转动。 而圈子当中,静如山岳地屹立着一位剑眉星目,手持长剑的少年。 他的双眸中,暴射出一股慑人心魂的寒光。 他这目光中,好像可以看出他内心熊熊燃烧的仇火。 恨! 怒! 加上一种人类中难以看到的煞气,此刻在他的眼睛中,暴露无遗。 他!正是单身欲闯红灯教的宋岳! 现在,他的脚步在一种令人无法觉察的程度下,慢慢地动。 身躯随着一点点地在旋转,目光缓缓地扫视周围每一个人,嘴角斜翘,现出一道冷酷的弧线,似是不屑,也加深了脸上的杀机。 风中飘游着一股血腥味,这是从地上一堆血泥及“天星煞”的人头上散发出的。 双方在这刹那,静静地僵持着。 血腥味虽愈来愈淡,可是场中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宋岳转满一个圈子,他已看清了这十二个敌手! 正对向着他的一个,只剩下一条独臂,正是南闽九宫山,自己剑下游魂的“夺命厉魔”车煌。 只见他目光中射出一股阴沉的光芒,配着一副厉鬼似的脸,活像一个僵尸。 靠左边数,一排四人,个个头上牛山濯濯,身穿红色袈裟,第一个却是“龙池”遁走的藏派番僧呼图木。 宋岳一眼就看出都是藏派一流高手,四个和尚脸上杀机浓厚,显然想依恃人多,为已死的番僧呼图克报仇。 再下去二人却是昔年在玉门关上见过,随侍红灯教主之侧的护法及执法香主——枯瘦短小的身裁,除了目光炯炯外,丝毫没有表情。 最后靠自己右手的一排五人,个个身穿朱衣,胸绣红灯标志,大约也是香主之流人物。 不错,这五人正是红灯教总坛堂下五大香主,号称“红灯五煞”!宋岳眼见敌人大半都是自己手下败将,有的虽未曾会过,想也不堪一击,他鼻中不由微微发出一声轻视的冷笑。 但尽管如此,却不愿未谋先动,浪掷一击。 因为宋岳明了,这批人中,任何一个,都是极扎手的邪道高手。 假如以一对一,他相信没有一个能逃出自己剑下五招。 但是,现在十二人围攻,情形又自不同,这并不能以十二个五招一加,就能完结了事。 最主要的,在未见“红灯教主”之前,宋岳实不愿轻耗功力,但他知道对方围住自己,决不肯轻易放手。 故目前最佳的办法,必定要快刀斩乱麻,一出手就要使对方躺下三个,先震慑住这批恶徒心理。 这,就要寻找机会了! 宋岳心念起伏,星目中暴射出二道慑人魂魄的威棱! 瞥扫四周,考虑向哪一方面先下手。 而红灯教徒那边十二人的心理与宋岳何尝不是一样。 吃过宋岳苦头,知道厉害的人,对宋岳的身手,皆有些微战栗。 不过今天在自己门口,胆势略壮,无法予对方致命一击前,谁都不愿出手,先找晦气! 而这些人的地位在教中皆是极高之辈,剩余不知厉害的人,未见上司发令,当然谁也不会先出手。 于是在这片刻之间,场中十三人僵持着,都在相互注意对方的分神疏忽刹那,一举致对方死命。 空气如凝结一般渐渐下沉! 静寂。 一片静寂,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听到其余的人心跳的声音。 正在此刻…… 场中响起一阵冷酷而轻狂的笑声:“嘿……嘿……嘿……” 这阵冷笑,充满了蔑视与杀机,使场中红灯教的高手神色一震。 宋岳薄薄的嘴唇,冷笑之声一落,倏然长剑一挥,撒出一片寒气森森、凌人心魄的星芒,向“夺命厉魔”倏欺二步。 车煌惊弓之鸟,神色一骇,不由自主地暴退一步! ------------ 第四十九回 身入魔窟 威震红灯 宋岳这时仗剑停住身形,星眼向余生的六人一扫! 现在只剩了“夺命厉魔”车煌,呼图木及二名番僧,还有“红灯五煞”的老大老二。他口中冷冷地一哼道:“各位是否还想死?” 六名红灯教中高手,目光中皆露出又惊又怒之色,互相一注视,车煌首先道:“宋岳!这笔账,早晚要你偿还。” 语声一落,目光一闪,喝道:“咱们退!” 六条人影刚动,宋岳厉叱道:“站住!” 六人听得神经一震,心中一骇,立刻微抖身形,停住脚步,呼图木大喝道:“你要赶尽杀绝,佛爷就与你周旋到底!” 说着“阴阳双轮”一摆,蓄势戒备! 宋岳嘿嘿冷笑道:“对你们这批贼子,没有什么客气可说!” 语声中,身形陡然欺进三尺! 六名邪道高手,脸色一变,不自主地暴退三尺! 宋岳嘴角一翘道:“不过小爷今天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多活几个时辰,还不慢慢带路!” “夺命厉魔”阴恻恻地一哼,道:“小子,你在此不动手,只怕你有去无回,后悔莫及,要来就跟着走!” 独臂一挥,向密林左边一条羊肠小道纵去。 于是六条人影,像六支利箭,疾射而出,宋岳紧跟六人身后,双眸煞光不时向四周巡扫! 只见道路迂回曲折,时而穿越密林,时而越过峭坡,地势果然险恶隐蔽。 宋岳边行边忖道:“难怪三路人马及‘孔雀令主’这等身手的人,都搜不到,原来隐藏在这神鬼不知人不觉的地方!” 这样经过盏茶时刻,倏然道路开阔,宋岳远远打量,只见百丈之外,耸立着二座山峰,呈出一谷。 谷中灯火烛天,人影幢幢,而现在自己立身之处,是一片旷野,道路用乱石砌成,宽约六尺,两旁密密层层的树林,深不可测。 眼前以“夺命厉魔”为首的六人,到此脚步倏然放缓,蓦地…… 道旁林中亮起一盏红灯,接着闪出一道黑影,大喝道:“来人止步!” 语声一落,一见是车煌,立刻躬身道:“堂主回来啦!总坛刚传下令谕,要堂主立刻回禀山外情形。” 只见“夺命厉魔”车煌沉声道:“立刻传讯总坛,有好朋友驾临,接客!” 那教徒闻言,神色一惊,再一看只有六人回来,立刻又是一变,目光再一瞥见后面缓缓走来的宋岳,立刻打出一阵胡哨。 宋岳暗暗冷笑,见前面六人缓缓前进,也缓缓跟上。 在这刹那,只听得满山胡哨吱吱连响,红灯立现,四处人影晃动,一片紧张之状。 宋岳见到这种情形,也不禁暗暗紧张戒备,暗忖:“红灯教能独霸江湖,声势果然不小!” 这时已行至谷口,陡然谷中飘出十几道光影,立刻谷口亮起十余盏红灯,四周立刻蒙上一片红色光芒! 十余道光影一字排开,前面六人,身形迅速一飘,站立两旁!宋岳煞气毕露的精芒一闪,不由一怔! 只见出谷的持灯教徒四周拥立着,中间站着一个美貌如仙的女子。 这女子看来约三十年纪,如少妇一般,身披淡红色罗纱,明眸皓齿,两颊白中透红,吹弹欲破。 一个樱唇,简直能诱人犯任何罪恶! 此刻被阵阵山风一吹,罗裳飘逸,端的如广寒仙子,月中嫦娥! 宋岳不由怔着,想不到充满罪恶煞气的魔窟中,竟出现这种明丽女子! 正在怔愕之际,只是那少妇,媚眼向宋岳一瞟,倏然转首道:“车堂主何在?” “夺命厉魔”车煌立刻飘身一侧,俯首道:“车煌谨聆副教主吩咐!” 宋岳见状一惊! 他想不到这看去美如天仙,弱不禁风的少妇,竟是万恶魔窟的副首领! 此刻他暗暗慨叹,以她的外表看来,谁能知道这是一位万恶不赦的魔头之一? 其实宋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怎知道副教主不但武功超绝而且阴毒绝伦,其行径更令人发指。 只见那少妇脸色一寒,如罩浓霜,冷冷道:“车堂主!你们出去十二人,只有半数回来?” 车隍恭声道:“其余人物已为本教捐躯,请副教主裁夺!” 以“夺命厉魔”这种不可一世人物,竟对少妇露出这种低卑神态,使宋岳暗暗纳罕不止! ------------ 第五十回 身受要挟 为义舍仇 “红灯教主”阴恻恻道:“欲竟事功,不择手段,小子!古有一谚:‘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现在老夫就数到十,如你还不俯首就缚,老夫就先毙了哭鬼!” 宋岳大喝道:“恶魔!你如此做,可勿怪小爷把你魔窟夷为平地!” “红灯教主”冷哼一声,道:“你不重视这哭鬼的命,尽管上来!” 语声一落,口中就念着:“一……二……三……” 宋岳心弦震动了! 随着“红灯教主”的念数,心中思潮起伏! 生为侠义中人,不能置“哭道长”的生命于不顾! 何况人家遭危难,完全是为了自己,但是父母深仇如海,自己三年含辱,二年风尘,椎心泣血,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此放过吗? 宋岳想到这里,彷徨了! 目光注视着垂首的“哭道长”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红灯教主”低沉刺耳的声音,已念到了“五”…… 倏然,“哭道长”似是从晕迷中醒转,身躯一阵颤动,哭丧似的脸,倏然抬起。 当他一眼看到宋岳时,无神的眼光中,倏然露出一丝惊愕之色,随着眼角一飘四周,嘴中突地发出嘶哑的声音道:“掌门人,你来啦!唉!我以为这一辈子看不到你了!” “红灯教主”的念数声倏然中断,阴恻恻接口道:“哭鬼,你这条命,今天是不是能逃出鬼门关,就看你这位‘罗浮’掌门了!” 显然,他是在刺激宋岳。 宋岳听得心中如焚,但此刻不能不镇定应付,忙道:“卓兄,你现在感到怎样?” “哭道长”卓丞发出一丝干涩的似哭非哭笑声道:“掌门人,你不要为我顾虑,尽管向恶魔下手……” 语声未落,“红灯教主”抬起右手,就向“哭道长”脸上抽去,阴恻恻骂道:“哭鬼,你想死,老夫偏要教你受活罪,让你慢慢痛苦几个月!” “哭道长”口角立刻淌下一丝鲜血,声音嘶哑道:“恶魔,大爷不会皱一皱眉头,做鬼也不饶你!” “红灯教主”正要再打,宋岳一声暴叱道:“住手!” 此刻,他目中怨毒的光芒,像野犬一般! “红灯教主”垂下右手,冷冷道:“小子!你回心转意没有?” 宋岳倏然脸色恢复平静道:“恶魔,你既然欲使小爷就范,难道不给别人考虑时间了?” “红灯教主”见宋岳软化,心中一喜,嘿嘿阴笑,道:“本教主如不给你时间,又何必还从一数到十……” 宋岳冷冷一哼,道:“是否可以让我与‘哭道长’说几句话?” “红灯教主”诡谲的碧芒一闪,狞笑道:“本教主统治的武林,一向宽容为怀,小子,你就问吧!” 宋岳此刻尽量按下激动的心情,缓缓问道:“卓兄,你身上伤势如何?” 卓丞惨然一叹道:“刀剑伤共计六处,还身受六日惨刑,这……恶魔惨无人道!” “红灯教主”冷冷接口道:“谁叫你不吭一声,拒绝回答老夫问话!” 宋岳此刻暗暗钦佩“哭道长”的劲风亮节,道:“卓兄,假如你一个人回去,还能不能走?” “哭道长”一脸惶急,道:“掌门人,你千万别中这魔头诡计,假如我的死能替武林除此后患,死又何憾?” “哭道长”愈是如此,宋岳愈觉得他这种人在武林难得,他摇摇头道:“你不要多言,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哭道长”一脸惶急,发出嘶哑的声道:“掌门人,你不能这样……” “哭鬼,闭上你的鸟嘴!”“红灯教主”,一声厉叱,接着又是“劈,啪!”连响,扬手抽上一个耳光,打得“哭道长”口中鲜血直淌! 宋岳见状嗔目叱道:“恶魔,住手! 你欺侮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算什么英雄了?” “红灯教主”果然停手,阴恻恻一笑,道:“凡是反抗老夫的人,都要给他颜色看看!” 这时,“哭道长”倏然大笑,叫道:“掌门人,你身系武林安危,岂能中这魔头圈套?” 宋岳安慰道:“卓兄,你平静一下,在下自有计较!” “不……不!少侠!你千万不可因为我而答应什么……” “在下知道……” “掌门人……”哭道长呼喊道:“你要听我的话,否则卓丞万死莫赎……” ------------ 第五十一回 犁庭扫穴 元凶逃遁 “红灯教主”狞笑道:“那阁下就自动就缚吧! “你还未放人!” “嘿嘿,本教主一放人,难保你不动手。” “那这事太难办!” “耳闻你聪慧盖世,何不想一个保证皆履行诺言之办法?” 宋岳脑中灵光一闪,道:“那你就叫人来绑吧!” “红灯教主”嘿嘿一笑道:“好,只要我下面的人扣住你腕脉,本教主立刻放人!” 宋岳冷冷道:“如此也好!” 但话虽如此说,暗暗已运足“芥子神功”预备在交替刹那,突然出手。 只见“红灯教主”命令道:“车堂主及副教主就上前动手吧!” 二人一见教主命令,目光向宋岳一闪,立刻露出一股悚栗光芒,但命令又不能不听,只得缓缓向宋岳走近。 二人走近宋岳一尺,见宋岳脸色平静,似无反抗之意,心头一宽,正欲动手,倏见宋岳冷冷道:“且慢!” 这语声虽然温和,但听得“笑面罗刹”及“夺命厉魔”退身三尺,双掌一圈,交叉胸前,严密戒备。 “红灯教主”脸色一变,道:“你想反悔?” “谁说?”宋岳平静地道:“但阁下没有拍醒‘哭道长’昏穴及解开袭哑二穴!” “红灯教主”微微一哼,伸手拍开“哭道长”穴道:“现在女口何?” 宋岳点点头,道:“请你放手!” 语声一落,忽见“哭道长”倏然醒转,眼睛一睁,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大叫道:“掌门人,我卓丞为武林公道,只能以死捐躯了!” 语声一落,牙关咬碎舌根,一道血箭,张口就向“红灯教主”喷去! 这—突然变化,俱出双方意料之外,宋岳防不及此,也无法阻拦! 眼见“哭道长”惊天地而泣神鬼的举动,悲愤得全身发抖! 就在双方一愕之下,宋岳一声凄厉长啸,身形疾速平射,微一弓身,抄起地上长剑,口中厉喝道:“恶魔,拿命来!” 长剑凌厉卷出,向“红灯教主”卷去。 这一招挟怒而出,气势威猛无俦,犹如惊天巨浪,只见一片寒光,雷奔电闪! “红灯教主”被“哭道长”一口鲜血喷得满头满脸,心中一惊,知道不好! 在这刹那,只见宋岳剑气猛袭而至,心中大骇,顺手把“哭道长”尸体迎向宋岳剑光,拧身暴退,口中大喝道:“快包围住这小子,今天要他难逃罗网!” 喝声中,身形一退复进,变掌疾向宋岳拍三掌。 这三掌掌势飘忽已极,好像亳无劲道,但一股凌厉阴劲,已袭向宋岳周身穴道。 手法毒辣,迅捷无比! 宋岳一见“哭道长”尸体迎向自己长剑,心中一震,对方义重如山,岂能再毁他尸体? 身形一闪,正想追击,只见“红灯教主”掌势已经袭至! 在这刹那四面八方的兵器掌风,纷纷汹涌而上! 宋岳神色微变,猛然长身而起,犹如苍鹰翔空,猛然飞扑,长剑飞快而泄,一招“光泄斗牛”,剑光如一道匹练,挟着森森剑气,向“红灯教主”劈去! 他抱定擒贼擒王的宗旨,不顾其余人物,先找元凶。 于是场中人影乱晃,剑光冲天,一片叱喝之声。 掌风汹涌中,空气竟如漩涡一般。 场中一片杀机。 个个猛如狮虎,“红灯教主”的高手,在正副首领二人指挥下,轮番进攻着。 宋岳一次次被红灯教徒阻拦,怒火内焚,剑光一阵逆转,向四周飞泄! 于是场中一般身手较低的人物,立刻遭殃,响起阵阵惨嚎! 人头如菜瓜一般,满地乱滚…… 夜风更寒。 血腥更浓。 宋岳杀红了眼,掌剑疯狂猛攻! 正在这时,“红灯教主”突然诡谲欺进,右掌挥出一道阴寒如冰的绵浩掌风,左手并指如剑,一曲一弹,疾速曲伸间,一道锐利如刀的指风,如闪电般射向宋岳前胸。 这一招二式,正是十二篇邪功中,“地狱十绝式”的第四式“幽灵搜魂”! 端的毒辣已极,凌厉绝伦! 宋岳只觉得自己周身竟罩笼在这片阴寒掌风之中。 而且指风飚然而至,直指自己“将台”重穴。 他此刻真力有些困乏,心中一骇,长剑回圈,一招“坠云飞雨”密密布满四周! ------------ 第五十二回 去却碧鹰 巧逢袭凤 宋岳不禁暗忖道:“这会是谁呢?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痛苦的人?” 心中想着,身形已掠到林边! 他决心先暗中看看这与自己似乎同病相怜的人是谁? 于是蹑足轻轻掩人! 因为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林中一片漆黑,以宋岳的眼力,只能看到一条模糊的黑影! 这条黑影,此刻在缓缓移动。宋岳凝足目力,仍看不出是谁? 惟一能够辨明的,这条身形娇小清瘦,好像是一个女人! 宋岳好奇之心大起,缓缓跟踪,片刻之间,已出树林,远处忽然现出一盏灯火。 宋岳心中一怔,他想不到在这荒山僻野的丛林后面,竟还有人家! 这时那前面的黑影,走出树林,轮廓已比较清晰,身穿一身缁衣,顶上牛山濯濯,走路缓慢,原来是一个尼姑! 而二十丈前那露出灯光之处,原来是一个小尼姑庵! 这女尼缓缓地踱着,不时抬首望着遥远的空间,口中发出幽婉的长叹。 宋岳忽然忖道:“看来她也有着无比凄凉的身世,唉!世上哪多这般凄凉的人……” 他此刻想起自己惨痛的身世,不禁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身形缓缓而出,朗声道:“大师,如此荒夜,心中有甚凄苦之事,这般叹息!” 女尼似想不到在这荒山静夜,竟有人跟在身后,不由脚步一停,也不转身道:“出家之人,何劳尊驾询问?” 宋岳长长一叹,道:“大师的叹息,使在下忆起昔年孤苦凄凉身世,是以情不自禁相问!” 女尼平静地道:“好意相谢,请尊驾离开吧!贫尼立誓今生不见生人面!” 宋岳暗暗摇头,诚挚地道:“萍水相逢终算有缘,既然不愿见面,尚请大师回去庵中,寒夜露重,有伤身体。” 女尼幽幽长叹道:“唉!我好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难得尊驾好心,请留下大名,好让贫尼心记!” 宋岳谦然道:“在下不过是好奇而为,有感而发,不值得大师如此感激!” 女尼凄惋道:“尊驾是不愿吐露姓名吗?” “岂敢!在下宋岳。” 宋岳刚道出姓名,陡见女尼身形一抖,蓦地旋身,目光直射! 目光中充满幽怨、喜、恨的光芒! 宋岳见状一怔,但当看清对方容貌时,不由失声惊呼道:“凤妹!原来是你……” 谁? 嘿!竟是失踪的艾袭凤! 在这刹那,宋岳想起因为她,出现一个“孔雀令主”纠缠不清,想不到“红灯教主”追不到,竟会遇到艾袭凤,看到她果然出家,削去三千烦恼丝,竟变成这种样子,心头一阵凄苦! 只见艾袭凤目光呆滞,清癯的娇容,呈现出复杂的变化,半晌,才悠悠一叹道:“宋岳,想不到是你,唉!往事已矣,何必重提,今生贫尼已跳出红尘,你还是离开吧!” 说着已缓缓转身,宋岳长身一晃,挡住去路,道:“凤妹,愚兄在君山一时鲁莽出言,你何必记在心头,我还有许多话同你说!” 艾袭凤冷冷道:“我不恨你,过去的让它过去吧,至于别的话,我已是出家之人,听了也没用!” 她口中虽如此说,但是心中是激动的! 到底因为宋岳是她一生中惟一的恋人! 少女最难忘的是初恋,当她看到的宋岳,仍是如往昔一样,那般英俊潇洒,心头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 这时,她心中有许多复杂的思潮,不知是爱!是恨! 但宋岳见她这种拒人千里的表情,心中一阵酸痛,诚挚地道:“凤妹,上代的错过,不必再牵连到我们这一代的感情,无论怎样,我们总同是四异之后,我们应该互相照顾!凤妹!你有大好的前途,锦绣的年华,为何要遁人空门呢?” 艾袭凤心头一阵激动,但她终于克制住冲动,冷漠地道:“岳哥,太晚了,我已在神前发誓,永远皈依我佛,木鱼青灯,了此残生,岳哥,破镜重圆,终是有裂痕!你走吧!” 宋岳正色道:“凤妹,因为你,使江湖上形势一变为复杂,你知道吗?” 艾袭凤神色一怔,道:“为什么?” “令师化名‘孔雀令主’,因你失踪竟向我挑战。唉!假如你不出面说明,眼看又是一场风波。” 艾袭凤不由心中一气,产生了误会感觉,冷冷道:“原来你所以劝慰我,是为了这点!” ------------ 第五十三回 身受要挟 视死如归 宋岳怏快地离开尼庵,怀着惆怅迷离的心情,越过丛林,刚要寻路转身,蓦地——一阵阵凄厉惨嚎声,划破夜空,飘入宋岳的耳朵! 黑暗荒凉的夜色,立刻蒙上一层凄凉恐怖的色彩! 宋岳一惊之下,立刻循声辨听,发现那阵惨嚎声音,竟出自尼庵方向! 这一觉察,非同小可,宋岳不禁心头大震,立刻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身形一长,电掠而起,提起绝世功力,钻进森林,飘闪如殒星石火,急向尼庵猛扑。 以宋岳的功力,其速度是何等快速! 恍眼之间,一缕轻烟已袅袅滚到尼庵门口。 大门依旧紧闭着,尼庵中一片死寂,从墙外可以看到微弱的灯火,仍旧摇曳不定地闪烁着,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宋岳微一犹豫,立刻身子一长,向墙头上纵去。 此刻,他已顾不得深更半夜,男女之嫌,一定要看看这阵阵惨嚎的原因! 身形一纵上墙顶,向院中一看,尼庵周围并不大,共只二进,每进三间。 中间似是神堂,左右像是禅房,大门与神堂之间,有一间小小的院落。 而此刻院落中直挺挺的躺着二具尸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尼,正是刚才为宋岳开门的带发修行的老尼。 另外一位年青女尼,躺在一起,脸孔朝天,露出恐怖惊悸的脸容! 宋岳见此惨状,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彼此尚互相问话,盏茶时刻之间,竟人鬼殊途,不由看得宋岳星目含煞,心神俱怒。 是谁下的毒手?而竟对这丝毫不懂武功的少老二人下毒手? 宋岳暗忖间,人已轻轻飘落院中,俯身向二具尸体察看。 翻转尸体,只见背心之处的衣服现出一个掌印,嘿!原来是被震断心脉! 在这荒凉的山岭中,这与世隔绝的尼庵,有什么武林人物来呢? 在这刹那,宋岳不禁想起了艾袭凤,心中一急,长身纵入神堂,高声喊道:“凤妹……艾袭凤,你在哪里?” 喊声中,已穿过神堂,又见二个尼姑,尸横当地! 宋岳心中一阵震颤! 虽然他身怀绝世功力,豪气干云,但身处荒山孤庵之中,不闻人声,只见尸首,也不自禁地周身泛起一粒粒鸡皮疙瘩,一阵寒意直透心底。 他微一驻足,立刻又高声呼喊! 但是空庵寂寂,毫无回音,除了有的屋中摇曳着灯火外,其余皆呈现—片阴森森的死气! 宋岳在喊声中,踢开每一个房门,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可是死人中却没有艾袭凤的尸体! 她到哪里去了? 宋岳慢慢退到神堂,面对高踞神案的观音大士像,怔怔思索! 以屋中灯火未灭来看,来人举手击毙庵中所有尼姑,手法之快,匪夷所思,而自己离开不过须臾,竟毫无踪迹可寻,那又会是谁? 正在这时,院外倏然响起一阵娇哼! 宋岳心中大骇,院中刚才只有几具尸体,现在突然发出哼声,这不是活见鬼? 他身形飞快一旋,就在旋身刹那,那阵娇哼声中,突然响起一阵阴恻恻的冷笑。 宋岳周身毛发皆直,旋过身形,凝神向院中一看,心中又骇又怒! 原来发声的并不是鬼,而是两个人! 谁? 一个身着锱衣。头顶光秃,脸色清癯娟秀,正是艾袭凤,右腕被另外一个人扣住!那人锦衣碧目,嘿!正是追踪不得的不世之仇“红灯教主!” 只见红灯教主阴恻恻地望着宋岳狞笑,道:“宋岳,你出来吧,老丈又有一桩买卖,同你交易!” 宋岳仇火又燃,身形一飘,跃出神堂,停在离对方七尺之地,厉声喝道:“恶魔!你又施出这种卑劣手段,是要小爷就范吗?” “嘿嘿!当然,老夫一生心血,就毁在你一人之手,如不捞回本钱,怎能安心?宋岳,这是你心上人,老夫对你刚才在林中的谈话,早已听闻,现在挑选一条路,是要艾袭凤死呢?还是你自己死?” 宋岳想不到自己一路追去的红灯教主竟没有远离,反而在暗中向自己窥伺,不由感到对方果然心狠手辣,狡猾异常! 在这刹那,他望着艾袭凤惨白的脸容,心中又急又怒,这又是“哭道长”旧事的重演! 但是“哭道长”卓丞就义成仁,如今难道又要牺牲艾袭凤吗? ------------ 第五十四回 凤女受辱 罗刹亡魂 “笑面罗刹”万云裳立刻躬身一福,道:“教主以为奴家‘万淫丸’还有效否?” 宋岳心中惊疑忖道:“‘万淫丸’是什么?难道是一种淫药……” 正纳罕间,只见“红灯教主”哈哈大笑,道:“唉!老夫真是糊涂,竟忘了你的独门法宝,拿手绝活!好,好,你就拿出来吧!” 万云裳又格格一笑,星眸中倏然露出一丝淫光,向宋岳注视一会儿,从腰中掏出一个三寸磁瓶,倒出三粒红色药丸,道:“宋掌门人,你既自称以自己一命换艾姑娘一命,你敢不敢服下奴家的‘万淫丸’?” 宋岳冷冷道:“贱婢,你不必弄什么诡计,反正小爷只有一条命,只要你们放了艾姑娘,任你们如何摆布!” 艾袭凤听得柔肠寸断,急呼道:“岳哥,不!小妹宁愿自己受罪…… 话未说完,红灯教主立刻点了她的麻穴,他怕“哭道长”卓丞的事件重演。 “笑面罗刹”格格一笑,对宋岳道:“二位情深义重,奴家实在同情,万淫丸非但不会让你死去,而且能使你享受无比的快乐!同时,你也可以看到艾姑娘活着离去!” 宋岳眼见艾袭凤被红灯教主挟住,心头悲怨无穷,仰天狂笑道:“看你美艳无双,原来竟是一条淫虫,把药拿来,宋岳就当场服下,你们速释放艾姑娘!” 万云裳格格一笑道:“掌门人不愧英雄人物,干脆爽快,就请接住药丸!” 说着,右手食指一弹,一道红线向宋岳射去。 宋岳伸手一抄,微一注视,倏闻艾袭凤急叫道:“岳哥,你不能吃!” 但宋岳淡淡一笑,立刻放入口中,暗暗提起一口真元,护住丹田。 岂知“万淫丸”一入口中,竟然立刻化作一股热流,冲人丹田,周身立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宋岳知道不妙,猛吸一口真气,把“芥子神功”全部吸缩于“丹田”,包住这股热流,不使发散。 只见“笑面罗刹”万云裳格格一笑,又道:“教主,掌门人既然服下药丸,艾姑娘尚请交给奴家!” 宋岳怒声道:“贱婢,你竟敢不履行诺言!” 万云裳毫不动怒,媚笑道:“奴家忝为中间证人,当然可以公允执行,掌门人何必过虑。” 红灯教主立刻把艾袭凤一推道:“副教主,那艾姑娘交给你啦!” 艾袭风踉跄跌出三尺,凄厉道:“淫妇!你臭名远播,今天要把姑娘怎样?” 万云裳一把抱住艾袭凤娇声道:“艾姑娘,本教主完全是怜惜你,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宋岳死吗?” 艾袭凤昔日从父亲口中,就知道这“笑面罗刹”生性淫毒异常,眼见宋岳吃下“万淫丸”,生死之权,一定操在她手中,心中念头一转,决意为宋岳牺牲,忙道:“假如你能救宋岳一命,艾袭凤听你任何吩咐!” 万云裳脸色闪过一丝谲容,道:“既然艾姑娘愿意牺牲,就请也服下一颗‘万淫丸’!” 艾袭凤心中一惊,暗忖道:“‘万淫丸’曾听父亲说过,服下之人,无论男女,立刻淫性大发,以致精尽血枯,无法克制,最为歹毒,她要我服下此丸,意在何为?” 艾袭凤飞快一笑,但当目光飘及宋岳,心中又忖道:“难道‘笑面罗刹’给岳哥及我同时服下,为的是使我和他……” 她想到这里,秀丽的脸上,不由飞起一丝红晕,暗暗叹道:“看来‘红灯教主’想以此致自己与岳哥死命,而且也使岳哥蒙上洗不清的污点,将来这魔头也不知道要怎样向江湖渲染……”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悲痛,但事已至此,自己麻穴被制,状同凡人,只好受其摆布,何况失身给宋岳,也是一桩安慰之事! “也好,生不同年死同穴,反正要死,何不死得缠绵一点?” 艾袭凤飞快转过此念,心意一决,立刻口中冷冷道:“淫妇,姑娘认命了!” “笑面罗刹”万云裳格格一笑,道:“艾姑娘何必骂人,那就吞下一颗吧,哈哈!” 笑声一落,一颗“万淫丸”立刻塞进艾袭凤嘴中,化作一股热流,顺着咽喉而下。 宋岳大喝道:“万云裳,你为何这么卑劣,不解开艾姑娘穴道,反而逼她吞下‘万淫丸’?” “笑面罗刹”媚笑道:“她自愿如此,掌门人何必着急?” ------------ 第五十五回 阴错阳差 恋情复炽 宋岳此刻脑中一片浑然,他怎想得起那房中正是艾袭凤…… 但尽力发泄欲念,摧残艾袭凤的“红灯教主”更料不到“笑面罗刹”唱对台戏,唱出了手病,发生了这种意外的巨大变化! 这恶魔此刻只是享受着处女的芳香,限见艾袭凤倏而娇啼,倏而婉转迎合,他哪会想到宋岳竟在他销魂刹那溜出庵门! 于是,在阴错阳差之下,宋岳竟逃脱魔掌! 但是…… 宋岳虽逃脱魔掌,能逃脱死亡吗? “万淫丸”服下以后,一经男女交合,固然血尽精枯而死,不经苟合,也一样要欲火焚心,血脉焦枯而亡! 而此刻…… 宋岳却在生死边缘挣扎,在茫茫黑夜中,在荒山峻岭中乱闯乱奔。 只见他步伐踉跄,身躯摇晃,嘴中不时发出吼声。 穿过丛林,走向峭坡,正在此际,蓦地…… 一道光影,急射而来,跟在后面的尚有十余道黑影。 第一道光影一落,现出一个青纱蒙面人,一见前面摇晃的黑影,身形一晃,恍若电光石火,奇快已极! 蒙面人走近黑影一看,不由惊呼喊道:“宋岳!”旋即语气一窒,寒声道:“本令主问你,‘红灯教主’被你如何了?对老身以前的话考虑过没有?” 嘿!听口气来的正是“孔雀令主”,亦即是艾袭凤的师父“天籁仙子”。 但是,宋岳此刻理智全失,哪管他来人是谁?一听女子声音,不由疯狂大笑,吼道:“好姑娘,我正要找你,来吧……” 语声中,身形竟踉跄扑去。 “孔雀令主”露出青纱的双目,立刻露出惊怒的目光,晃身一闪,厉声道:“宋岳,你意欲何为?怎不回答老身之言?” 宋岳双目赤红,呓语道:“我要……要你同我……好。” “孔雀令主”目光一寒,利如锐锋,怒叱道:“好宋岳,该死……打……” “打”字一落,双掌一圈,猛然推出。 一阵其猛无比的罡劲,立刻向宋岳周身涌去。 “孔雀令主”气愤填胸,她完全误会了宋岳,以为对方是要侮辱自己,但她岂能知道刚才的经过。 当然,她更不会知道自己爱徒遭遇的命运更惨。 此刻,宋岳周身没有一丝功力,眼看掌风劈面涌来,也不知道闪避,其实根本无从闪避,嘭的一声大响,竟随着掌风,倒飞而起,向峭壁悬崖落去。 这时,后面激射而至的人影,已落当场,为首三人正是武林三老,见状同声惊呼,飞鹤老人首先道:“令主,这是怎么回事?” “孔雀令主”眼望深壑,目露煞光,阴森地道:“宋岳狼心狗肺,杀之不为过!” 武林三老同时一声惊叹,脸上闪过一丝疑容。 刚才他们虽然听到宋岳呓语,知道“孔雀令主”之言不假,但知道宋岳决不是这种人。 他们平日听得宋岳那种磊落胸怀,以及不苟名利的事迹,才使武林三老觉得事出蹊跷。 何况,他们昔日曾受过宋岳不伤之情,保名之德。 但是,现在已成事实,又怎么办呢? 眼望深不见底,黑茫茫的峭壑,武林三老同时发出一声长叹! “孔雀令主”沉声道:“‘红灯教主’循此途而来,宋岳已现,魔头未见,走,我们再搜搜!” 话落人起,首先向宋岳来路纵去。 武林三老默默无语,随着飞掠。 十余个黑影中只有二人的心境是异样的。 一个是投入“孔雀令主”麾下“无影毒医”崔鸣。 他一生正邪不分,倏正倏邪,凭的全是自己好恶,他投入“孔雀令主”麾下,一方面要报复红灯教囚妻五年的怨气,另一方面是与“孔雀令主”志同道合,专与宋岳作对。 另一个正是崔鸣爱女崔晴雯,眼见宋岳被“孔雀令主”一掌劈落深谷,她初恋的影像,立刻又浮起脑际,心中一阵酸痛,趁众人随“孔雀令主”起身,向前搜索飘逝之际,却溜出群众,向谷下飞泻。 少女最重视初恋,崔晴雯此刻决心找寻宋岳尸首,预备代为安葬,也使自己永远难忘的情人在九泉下知道自己的心意。 于是在十几道光影电射而逝之际,一条娇小黑影,立刻稍为落后,转过方向,向谷下飘去。 ------------ 第五十六回 劫后余生 名誉受污 天色渐渐的亮了! 又是一天的开始! 大地苏醒,旭日的朝霞照射着这荒凉的山谷。 刹那之间,一轮红日渐渐升起山脊,十彩的朝霞消失,而万道金光,却像金蛇一样在苍穹乱掣。 但是宋岳的脑中却一片漆黑,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随着时间,他也渐渐地苏醒了!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身躯缓缓地蠕动着。 渐渐,他感到周身酸痛,慢慢睁开眼睛,见身处山谷之中,不由一惊,暗忖道:“我怎么了……” 在这刹那,昨天晚上的回忆,立刻从脑中映现。 他暗暗地想着,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于是,宋岳缓缓坐起,当他发现自己外伤已被金创药涂好,身旁还放了二颗药丸,脑中完全恢复正常时,不由一阵惊疑。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不知道讲了什么话,糊里糊涂地被“孔雀令主”一掌劈下山坡,就立刻失去知觉,现在是谁救了自己呢? 宋岳脑中一片混沌,在这刹那,他想起了艾袭凤,他忆起好像“红灯教主”并没有放她…… 转念到此,心中一急,立刻想起身去原处探察一下,这一动,酸痛的感觉立刻漫遍全身。 这时,他感觉自己受伤严重,立刻盘坐当地,运起“芥子神功”疗起伤来。 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靠着他本身的天赋奇资,加上崔晴雯的伤药,周身大穴,渐渐畅通。 在阳光下,只见宋岳头上白气蒸腾,周身似烟雾笼罩着,容貌庄严,趺坐地上,一动不动。 三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直射宋岳当头,这时宋岳才倏然起立,俯首一看,一身衣物破碎,一副狼狈样子,不由一声苦笑。 他首先用手一扪背后,二柄长剑还在,略为放心,微一收拾身上破衣,一声长啸,身形急起。 辨明方向,他急急向尼庵驰去,可是一到地头,昨晚尼庵,颓墙败壁,已成一片焦土。 想起“红灯教主”,他胸头一阵愤怒,难道是“红灯教主”?那末艾袭凤呢? 但转念想到艾袭凤安危,不由心中更加焦急。 他走进火场,四处巡视,发觉没有一块枯骨,不由心中奇怪,又忖道:“那许多死了的女尼呢……” 踱出火场,向四处一扫,忽见不远之处,隆起二个黄土堆,土色犹新,像是昨夜新成。 宋岳心中微怔,掠身走近一看,确是二座新起坟冢! 一块写着:“五位无名女尼之墓”。 另一块写着:“爱徒艾袭凤之墓”。 下面注明的是“孔雀令主”。 宋岳一看这块墓牌,脑中轰然一声,如受重击。 艾袭凤死了? 于是昨晚一幕幕紧张的影像,再次在他脑中闪过。 渐渐,宋岳掉下二行清泪,喃喃道:“艾袭凤死了,凤妹,愚兄虽以自己生命来换取你的安全,但终于无法挽救你的生命…… “凤妹!你生而苦,死而怨,愚兄知道的……但是,你安息吧!愚兄一定要为你报仇…… “凤妹!开始的错误虽由愚兄造成……但是……以后的错误,却是命运……凤妹,我不会放过那恶魔的,我要生啖其肉,死寝其皮……凤妹……愚兄要向你告辞了!” 宋岳扑在坟上,一声声地哭诉着,最后语不成声! 当艾袭凤活着的时候,他或许会考虑她与自己的感情距离。 但是现在,他心中却有着一分同情与依恋,由复杂的情绪,转变为高贵的纯情! 哭诉的语声,凄惨而悲凉,使荒野的景色,更加单涸寂寞! 慢慢地,宋岳停止低泣,抽出长剑,身形微动,向一颗树上削去。 一阵劈啪的声音响过后,宋岳又造成一块墓牌!他长剑还鞘,运功右手食指,龙飞凤舞,向墓牌上刻去! 刻好后,宋岳向地上一插,与“孔雀令主”做的墓牌并位而立,满目含泪,缓缓念道:“爱妻艾袭凤之墓,宋岳立。” 于是,他瞥了最后一眼,悲愤的一声长啸,身形急起,向山道中飞驰而逝。 残阳伴青冢,山岭中凭添无限凄凉的景色! 宋岳急驰电掠,约半个时辰已出山口。 此刻已届申时,路上尚有行人。 他不由放缓脚步,缓缓向镇上走去,打听之下,原来是在大庾岭之间的定南城。 ------------ 第五十七回 险成罪人 倏现战帖 宋岳正暗忖间,只见“孔雀令主”厉声尖叱道:“宋岳,想不到你还活着!” 宋岳挺身而出,冷冷道:“不错,在下还活着,想不到仙子竟找来了!” 这时“双星山庄”一干群雄,立刻退后静立,注视双方对话。 只见“孔雀令主”目光含煞,冷哼一声道:“宋岳,你知道本令主为何找来?” 宋岳冷峭道:“在下岂能知道,但是仙子如不找来,区区也要去找你!” “孔雀令主”目射厉光,冷声道:“你找我何为?” “请问江湖传言,是否出诸令主之口?” “不错,证据确实,还错得了!” 宋岳目闪威棱,大喝道:“令主亲眼看见?” “孔雀令主”哈哈狂笑道:“虽非亲目所睹,但同亲睹差不多,宋岳,本令主此来就是要你的命!” 话声一落,长剑呛啷出鞘,身形疾欺,一招“百花朝阳”,直向前撩去。 只见满空银花飞洒,寒芒千重,竞向宋岳罩到。 她心痛爱徒之死,挟怒出手,气势比在龙池更加凌厉。 宋岳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动手,眼见剑光电旋而至,一声大喝:“令主,你是否讲理?” 身形斜闪,长剑已无声出匣,一招电掣长空反手挡去。 一阵金铁交鸣,两柄长剑,竟硬生生地连碰七下,看得场中双方高手神色皆形一惊! 这一招,半斤八两,双方各退五尺,宋岳已仗剑厉喝道:“仙子,人之名誉比生命还重,岂可乱加污蔑,宋岳今天要你拿出证据,当着天下武林之面,看看究竟谁是谁非?” “孔雀令主”冷笑一声,道:“宋岳,你真的不怕丢脸?” 宋岳剑眉微剔,哈哈狂笑,道:“胸怀坦荡,又有何脸可丢?” “孔雀公主”哼了一声:“罪状已定,恐怕你宋岳今日难逃天罗地网!” 宋岳冷焰环射,冷冷道:“只要仙子有证有物,宋岳又何惜一条命!” “好,请问你是否知道艾袭凤已死?” “事后知道。” “死在何人之手?” “红灯教主!” “孔雀令主”冷笑一声道:“你亲目所睹?” 宋岳沉思道:“不,那时我已神智昏迷,狂奔而出尼庵……” “嘿!你既非亲目所见,何以辩称是红灯教主下的毒手,岂非毫无证据,凭空捏造?” 他想不到对方竟拿话扣住自己,这虽是误会,但是岂能当众被她驳到?如此岂非假的也变真的? 转念到此,不由怒声道:“在下为救艾姑娘,甘舍生命,愿与红灯教主交换一命,岂知落入圈套,这难道是假的?” “孔雀令主”冷冷道:“没有人说你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既无凭证,也无人会说是真。” “孔雀令主”这句话犀利已极!宋岳全凭事实说出,被对方一驳,竟为之语塞! 他此刻发觉,这种方式问下去,情形不对,有理也变成无理,万一搞得群起而攻,后果岂堪设想,脑中微一转念,立刻反诘道:“仙子既说真假不辨,为何一口咬定在下所为?这岂会有失之偏激?” “孔雀令主”一哼,道:“那么我再问你,艾袭凤是红灯教主所制?” “不借。” “你以后也被红灯教主所制?” “嗯!” “红灯教主与你为不世之仇,他为何不杀你?” “‘笑面罗刹’忽起坏心,逼在下服下‘万淫丸’,红灯教主不履诺言,也逼艾姑娘服下‘万淫丸’,竟起淫念!在下被药所致,徒呼奈何!” “孔雀令主”冷哼一声道:“这情形可能会发生,但‘笑面罗刹’怎会死在禅床上,你怎又会跑出来?” “在下灵智未泯,趁其不备,用残剩真力,在她淫意迷乱之际,将其扼死!” “红灯教主为何不袭击你?” “他淫意正浓未曾发觉!” “孔雀令主”哈哈狂笑了! 笑声中充满悲痛!笑毕,目光一扫双方群雄道:“现在,本令主要向各位解释了,如宋岳所言,已服‘万淫丸’竟能击毙一个功力未失,而身手一流的高手‘笑面罗刹’,其谁能信? “就算宋岳之言不假,以红灯教主之身手,竟不能发现他遁走,谁又能信? ------------ 第五十八回 魔踪难测 方朔鸿飞 —场几近爆发的战火,因三老的阻止,暂时戢止,宋岳眼望着远方,对崔晴雯施救解围的深情,有一分迷乱的感觉。 双星山庄的群雄,于闻悟真相后,脸上都泛起一层惭愧之色…… 正在这时,“红灯教主”的战书,突然飘至…… 宋岳手执这份突如其来的帖子,心中一阵震愕! 其实,在场群雄,于伸首看清这战书的来意时,心中又何尝不震惊? “红灯教主”以败军之将,而竟敢约战宋岳,此举太令人感到意外。 是其有阴谋?抑是另有凭恃? 如有阴谋,是何种阴谋?如有凭恃,却凭恃何物? 宋岳的思绪,从迷乱中收回,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这生死大敌所下的战帖,心中有一万分的纳罕及疑惑! 庄门口虽有这么多人,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寂寥而紧张,群雄互相愕视,眼神中都表示出迷惑的问号。 倏然,一阵苍老沉重的声音响起:“各位,庄外不是说话之处,有什么事进庄再谈吧,好在宋掌门人已经到达,正好面对未来,商讨大计!” 发话的人,正是“璇玑地星”商梧,清癯威严的脸上,有一份和睦的笑容,不过笑容中也免不了掺和着惊疑。 这种表情,不用说也知道,他为宋岳的因谣言所蒙不白之冤得雪而感到兴奋,也为“红灯教主”的突然到此下书感到震惊。 于是,一干群雄拥着宋岳入庄,步进大厅分别落座。 宋岳双眸一扫座中,除了原来的三路人马外,增加了三派掌门,一脸容清癯,羽衣星冠的昆仑掌门一阳道长;黑须黑发,容貌威猛的华山掌门“灵雕”陆天容,古朴沉毅的青城掌门镜清道长。 “飞羽仙子”妃湘君仍在座上,显然他被宋岳感召不愿离去,此刻,柔媚的目光中,正万种柔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武林触目,技比天人的宋岳。 另外,“笑面方朔”却仍未露面,尚在休养伤势。 宋岳目光微瞬,看清在场各人后,朗声道:“在下蒙冤得雪,各位为武林正义而相聚于此,现恶魔以亡命之身,竟敢公然下帖,显然其中阴谋重重,但能否铲除这为恶武林,人见人恨的恶魔,就在下月之举,宋岳尚请在座长者同心协力,共襄义举。” 青城掌门镜清道长首先起立道:“贫道三年前得睹少侠一面,今见风采依旧,私心庆慰,红灯教纵横武林多年,照目前情形,早该消灭,但不幸自孔雀令主崛起江湖,竟使侠义之士分为二派,实力削弱,实使有识之士慨叹,下月之举,贫道愿听少侠指挥,以使这恶魔命亡巴山,一劳永逸!” 这番话说得颇有力量,尤其出之一派掌门之口,更自不同。 于是,在群雄附和之下,宋岳忙谦道:“宋岳只是尽一己之力而已……”说到这里,转首对商梧道:“另外少林,武当,峨眉,点苍四派未有人到?” 商梧神色一黯,摇头叹道:“闻四派已惟孔雀令主之命是从,老朽实不愿再下请帖自找钉子碰!” 宋岳星眸发光,剑眉微剔,立刻向“青城掌门”问道:“峨眉近况如何?” 镜清道长嘘气道:“自少侠终南复出消息传布江湖,峨眉就关闭山门,后经武当函邀,立刻归顺孔雀令主。” 宋岳微侧颔首,想起昔年九死一生情形,星眸中有形无形现出一丝煞光。 这时,倏见昆仑掌门一阳道长道:“少侠,贫道来此,何以不见酒叟踪迹!” 说起“酒叟”,宋岳心中一阵黯然,这位义薄云天的风尘奇人自二年前蓝关一别至今音讯毫无,谅已凶多吉少,二度冬天,想起他在毫无功力状态下挣扎,不禁潸然泪下。 他微微叹息一声,道:“酒叟前辈于二年前被红灯教主废去功力,至今音讯杳然……唉!在下刚才尚想问道长,如今看来,他老人家不知隐迹于何处?” 这话引起在座群雄一片惊奇之色,显然,酒叟失功的消息,这尚是第一次透露。 只见一阳道长叹道:“昔年酒叟千里迢迢,跑来要本派秘谱,想不到竟遭这种意外,这老不死倒底是为什么?唉!为的什么呢?” “酒叟”当初没有说出用途,一阳道长当然不知,但宋岳一听昆仑掌门这番似叹自问的言语,心中更加感叹。 但他实不愿露出真相,掉转话锋道:“道长,过去的已经过去,宋岳踏遍天涯,也要寻找一番,目前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研究恶魔在明下战帖的后面,是否还有阴谋?” ------------ 第五十九回 夜遇奇袭 身受重创 夜幕笼罩大地,天渐渐黑了,这时…… 一条人影以极其惊人速度,似飘风一般,在向巴山的驿道上急驰着,这正是急欲追踪“笑方朔”的宋岳。 此刻,宋岳不但焦急,而且感到迷惑,因为在经过三个小镇后,一打听“笑方朔”的行踪,却都回答没有这么一个人走过。 “笑方朔”难道不是走这方向?宋岳身形虽在疾掠,但心中却不止一遍地在暗暗自问。 可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笑方朔”一定是去巴山,因为在这种心情下,他不会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走。 夜风阵阵,星月凄凉。 宋岳暗暗决定,不论如何,再赶一阵,顺道亲自调查阎王峰一下也好。 就这样赶了一个更次,以他这般惊人的速度,竟已到了长坝。 长坝是一座山野小镇,四周峻岭起伏,莽林密布,宋岳对这条路并不陌生,展目一望,四野沉沉,已到镇口,心想:“如再错过宿头,势必露宿荒野,不如今夜暂且休息……” 心意未定,脚步刚形放缓,倏然从右边墙角暗处飘来一阵阴恻恻的语声: “宋岳,你来啦!” 这阵语声阴寒已极,在这四周漆黑,沉寂无声的星夜,令人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 宋岳心中蓦地一惊,不怒而威的星眸,迅速向右左一扫,发觉并无人影,不由沉声喝道:“是谁?” “嘿嘿!是要你命的人!” 这次语声更加阴森,而且出自左边丛林之中,宋岳听得心头大骇,以自己功力,未见对方丝毫踪迹,而竟在这刹那之间,改变了藏身地方,这分身手,简直如同鬼魅现形,江湖哪有这般高手? 刹那之间,宋岳心头,不禁冒起一阵寒意。遇到这种劲敌,宋岳不敢大意,长剑呛啷出鞘,仗剑凝神一扫,缓缓道:“尊驾是冲着宋岳来的吗?” “嘿嘿,当然冲着你来的,此地除了你之外,难道还有别人吗?” 这话直截了当,但语气凌人,好像根本不把宋岳放在眼中。 宋岳眼中射出锐利的神光,此刻,他心中虽然紧张,但神色上丝毫不肯示弱,哈哈一声狂笑,道:“朋友既然冲着区区而来,何不出来亮亮相,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名堂?难道要我请!” “嘿嘿嘿!”暗处泛起一阵冷笑,接着响起一阵冷涩的语声道:“宋岳你太狂了,既然冲着你来,迟早会亮相给你看看,哼,要是我不愿亮相,你小子又奈何!” 宋岳听得剑眉猛挑,他心气对方太过目中无人,但这次他心中早有准备,就在对方语音最末一字未落之际,一声清啸,喝道:“就让小爷看看你是什么东西,让你滚出来!” 挟着喝声,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电,和身猛向那发声的丛林扑去。 在宋岳想,以自己功力虽不一定能伤到对方,但要逼使对方现身,终还不至于不行,岂知这迅如电光石火一扑,剑芒过去,空自扫得枝叶纷飞,竟然扑了一个空,双目扫处,竟未看见对方半丝影子。 宋岳震住了,就在身形刚停之际,右边镇口墙角暗处,阴恻的冷笑声又起,接着道:“小子,大爷说过你枉费心机,你不信,现在你害怕了吧!” 宋岳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平静,闻言不禁激动胸头豪气,哈哈仰天狂笑,道:“朋友,你看错人了,当今之世,还有什么值得宋岳害怕的。” “嘿嘿,小子,你口中这么说,但为什么沉不住气,这不是怕是什么?” 对方的话虽有三分实在,但宋岳的怒火渐渐被触动,一双星眸中射出威严无比的光芒,缓缓步出林子,这次宋岳没有再搜,因为他知道,刚才以三丈距离,仍被对方走脱视线之外,如今自身离对方发话之地有五丈距离,再搜也是徒劳,只冷冷道:“朋友身手超绝,但在下觉得并无可怕之处,只有一点,在下非常不懂……” 冷峭阴寒的语声接口道:“不懂什么?” “我宋岳不懂朋友你为什么要我的命,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不成?” 这次,对方阴森森地笑了,笑声一停,不屑地道:“仇恨?或者有一点,要你的命难道要有理由吗?” 宋岳被对方一再激怒,再也按耐不住,厉声叱道: “那你是无事生非,故找麻烦了,就试试我宋岳是不是好惹的人!” “宋岳,你说对了,假如欲找理由,那就是听说你并不好惹,故而大爷试试看!宋岳,假如你有种,咱们就在丛林后面二里地的坟地相会,大爷就现身让你知道是谁!” ------------ 第六十回 疗伤有药 来神秘客 四周一片漆黑,荒凉的坟冢中,没有一点声音,偶尔一二只夜鸟的啼声,响起林中,使这阴森的地方更加上一层凄凉的意味。 明灭飘忽的鬼火来回跳跃着,鬼火下,一个身穿白色罗衫背插长剑的少年静静地躺在一座孤墓旁,一柄脱鞘长剑却紧紧握在手中,可是身躯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宋岳,他自艺成以来,第一次受到这种严重的伤害,其实刚才他如能退一步着想,就不会落成这样,现在他虽然在重伤之余,一急之下,昏了过去,可是他脑中却迷迷糊糊地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耳中仿佛有一种声音响着:“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尽快醒来吧……” 于是,在这种下意识的催促下,他慢慢地蠕动,一种神奇的力量,竟使他在昏迷半个更次后,渐渐苏醒。 但是,他僵硬的身体,刚刚恢复知觉,一阵出自心底的寒意却情不自禁地爬上他的四肢,全身一阵寒颤,木然的眼光朦胧地张开,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中一片混沌。 “我在哪里……”他喃喃自问道,双手一阵扪抚,草上的露水,沾湿了衣袖,这时他方觉得自己是睡在地上,于是忆起了刚才的剧战,不禁暗暗一阵叹息。 他有些悲痛后悔,假如因此落成残废,或者废去一身功力,怎堪想象。 于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在他混沌的脑中闪过。 开始是“笑方朔”,“酒叟”,“哭道长”……一下子又变成了范纨兰,文芷鹃,艾袭凤……商亚男…… 这些忧乐不一,似怨似喜的影子车轮般地在他脑海中疾转,最后变成“红灯教主”狰狞的面容。 渐渐地,宋岳身上的寒意愈来愈盛,头脑如炸裂一般,正在这时,一条黑影,如飞掠至,眼见宋岳这般情形,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惊噫! 这声惊噫,把宋岳梦境似的幻想陡然切断,一种武人的惊觉,使他发觉身旁多了一人,心中一惊,立刻想起立戒备。 但是,他这一用力,心中不由一阵失望,手中的长剑,此刻变成千斤重物,根本无法举起,而全身在用尽力气挣扎下,不过微微一动。 他木然的眼光下,仿佛有一条模糊的黑影…… 是谁?他想出口喝问,但是连张口的气力都没有,而眼睛在这刹那间,竞无法聚拢那失散的眼神。 宋岳暗叹道:“不论是谁,现在说来,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感到如以目前这种情形,就是活下去,还不如死来得干脆,想起父亲,还有许多为他舍生忘死的朋友,他歉疚地落下二行泪珠,现在他更后悔了,刚才在怒火燃烧中,自己的行动未加思考,虽然击毙了“阴手勾魂”,但却没有想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如今“阴手勾魂”之死对武林又有何补呢?对师门,对已死未死的志士同道又有什么交代呢? 现在事实已成,懊悔又有什么用?宋岳的心境豁开后竟变得出奇的平静,实在因为除了这样平静等待外,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静静地闭上眼睛,倏然鼻中似乎闻到一丝幽香,一只手在翻弄他的身躯,蓦地,一阵惊呼在他耳边响起了。 “啊!竟是‘阴焰掌’伤,唉!怎么办?” 宋岳白里透青的双唇轻轻一张,话是听到了,但是无法出声。 “唉!竟伤得这么重,喂!宋掌门人……宋少侠,你醒了?你可以听到我的话吗?” 从这阵语声中,宋岳觉得声音好熟,而且不像是敌人,一种挣扎之念油然而生,眼皮立刻张开,但是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那声音似乎非常着急,娇呼道:“宋少侠……你……你听到我的话吗?我是‘飞羽仙子’妃湘君!” “飞羽仙子”妃湘君?宋岳心中一阵兴奋,于是一张明丽无比的脸容,立刻从他脑中浮起,那种火炽般的热情,似乎在自己身旁燃烧着。 倏然,宋岳全身仿佛要跳起来了,暗骂自己一声糊涂,情急之下,怎忘了文芷鹃交给自己治疗“阴焰掌”伤的惟一灵药,二株“百阳回春花”尚在自己怀中。 他虽无法跳起来,但心里是无比的欣喜,脸上抽动着,但是“飞羽仙子”却不知道,内心一急,又娇呼道:“宋少侠,你望着我怎不回答我的话?” 她不知道宋岳想说也说不出,眼见这位自己暗中相恋的人,如此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由急得泪如水流。 ------------ 第六十一回 骨肉方圆 恩宽惊魂 天色黎明了!在晨曦中,宋岳一路向巴山方向轻巧地飞掠着,“笑方朔”的行踪不明,使他暗暗担心不已,渐渐埋怨谷云飞太糊涂,但这种埋怨并没有减少他对“笑方朔”的钦佩。幼年饱受颠簸冷漠之苦的他,对至性之人特具好感。 于是他暗忖着:“自己在这条路上碰到青海两个绝世高手,‘阴手屠夫’师兄弟,莫非他也碰到而遇难了?” 想到这里,宋岳心中忐忑难安,但在真相未明前,宋岳尽量往好的地方想。 由此,宋岳倏然觉得奇怪,“阴手屠夫”自在“剑门关”附近荒庙败遁后,就没有再听到过他的行踪,为什么昨夜突然会在此出现相遇呢?这情形实在太过巧合。 宋岳边行边思,虽觉得这种情形发生在魔头约战前夕,极不平常,但是却想不出有何阴谋,根据以往判断,“阴手屠夫”与“红灯教主”必有勾结,但昨夜拦路激战用意何在,却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宋岳没有猜错,但是他怎会知道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呢?而能剑毙“阴手勾魂”,这全在对方狂傲自大所造成的一种意外啊! 在迷乱的思绪中,宋岳过了万源,这条路宋岳于人川时走过,故沿途情形并不陌生,但是却丝毫不见“笑方朔”影子。 宋岳心中尽管疑虑,但却无可奈何,午后,他已进入巴山山脉崇山峻岭之中,四周已荒无人烟,遂悄悄展出轻功,如一缕轻烟,慢慢飘上分水岭,三年前自己经过此处,在岩石上刻下的豪语,除了长满了青苔外,依稀可辨。 他猛吸一口真元,向在云雾环绕中的“阎王峰”纵去。 盏茶时刻,他已攀上峰顶,星眸一扫,四周静静的,没有半丝人影,一切情形,并不像有所布置。 东边是一块尖峰斜坡,凹成一个大窟窿,足有二丈方圆。 宋岳当然不会知道,这窟窿正是“神州四异”范二叔的霹雳霸拳所造成的遗迹。 南边是千丈悬崖,西边是一片丛林,自己所站之处正是一块方圆三十余亩的平场,足可容纳百余人。 宋岳看清环境后,俯视翻腾卷旋的云雾,心头一片茫然,于是飘身下峰,刚回到分水岭,目光一瞬,在刚才自己经过的刻上豪语的巨岩前,三丈高处,突然贴上一张字条。 一见此情,宋岳心中微惊,足下一垫,已腾身空中,伸手一抄飘然而下,只见字条上写着:“放心赴约,有惊无险。”下面画着一个酒葫芦。 宋岳一见这只酒葫芦,心中一阵狂喜。 这除了酒叟之外,还会有谁? 这不但表示出“酒叟”安然无恙,已恢复了一身功力,尚在暗中帮助着自己。 宋岳双手微搓,纸条变成一片粉屑,双掌一挥,激动地喃喃道:“公孙前辈啊!你既然到了此地,为什么不与我见次面呢? “三年来,我宋岳无时不在想念你,公孙前辈,你知道宋岳的苦思吗……” 喃喃的语声,像在诉说,像在自语,充分表现出他内心的激动,但是…… 四周一片寂然,丝毫没有回音,显然酒叟于留字后,并没有停留在此,或者他虽停留在此,却不愿现身与宋岳相见。 宋岳知道酒叟不愿现在见面,定有他的深意。 于是按下激动欣喜的心情,飘下了险陡的山道,向普光寺而去。 在归途中,宋岳心中惟一悬念不已的就是“笑方朔”的行踪,及那出手相助,神秘莫测的蒙面人…… 飘下巴山,回到万源,第二天清晨,宋岳就急向普光寺进发,他知道“天地双星”及群雄都在急候自己消息,既然无事,不如早归,也可慢慢商讨灭魔步骤。 川境多雾,清晨的驿道,一片白色,要不是宋岳内力过人,实难以透视五丈。 宋岳急急奔驰着,刚奔出五里,倏然鼻中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这阵香味如檀香一般,不由觉得奇怪,用鼻再一闻,倏然觉得头晕目眩,心中大惊,在这刹那,他知道中了毒,立刻将“芥子神功”的一股真元护住“丹田”,口中大喝道:“什么人施诡计!” 喝声中,人已疾飘出五丈。 倏然在白色浓雾中,荡起一阵狂笑,随着笑声,一条绿色光影,穿越而出,停身三丈外,面目阴沉地屹立着,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谁? 嘿!竟是倏邪倏正的“无影毒医”崔鸣。 ------------ 第六十二回 敌情迷离 生死之会 一轮冰盘,静静地挂在天际。 巴山山麓,万籁俱寂,倏然一条条黑影,向巴山阎王峰轻巧地飞掠,三个一伍,五个一群,各人的身法,皆那么自然轻灵,显见身手皆是不俗,这些人正是自普光寺出发的群雄,为首三人是当今三派掌门——昆仑的一阳道长,青城的镜清道长,及华山的“灵雕”陆天容。 随后的是商亚男,文芷鹃,及“飞羽仙子”,再后面是仇介、萧瑟、石天民、罗百川等各地高手三十余人。 他们浩浩荡荡地来赴一场空前绝后的生死约会,每个人的心中有一分沉重掺杂着兴奋的感觉。 但是宋岳,他却一个人悄悄地先出发,纵跃于阎王峰左右附近,严密地侦探着。 “红灯教主”约战此地,太以奇怪,而且以这魔头以往诡计多端的狡诈来看,宋岳担心他另安排着阴谋.故不得不慎重地查探一番。 以三派掌门为首的侠义之士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攀登着危岩峭壁,刚上峰顶,只见“红灯教主”率领着十九个党羽屹立着,哈哈大笑道:“各位果然不爽约,都到了,本教主已恭候多时!” 他口中一片堂皇,但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诡谲狞厉的表情。 这时群雄皆登上峰顶,见除“红灯教主”屹立当场外,身后仅十五个教徒,“红灯五煞”老大牟皓,老二牟东,五台六凶,及黑道上凶狠著名的“飞狐”董兴 这些人虽在江湖上有名有姓,可是比起侠义道士赴约的实力,实在相差太远,除“红灯教主”外,这批教徒的功力,充其量不过属于“金沙散手”萧瑟之流,群雄目光一瞬,心中皆暗暗奇怪而怀疑:“难道这魔头摆下生死约会,就只带这几个人吗?” 一阳道长等皆暗暗自问,但对方既已开口,不得不答话,因为众人俱不想被对方看穿自己这方面内心怀疑的想法,华山掌门陆天容镇静地呵呵一笑,抱拳道:“承教主宠召,敢不赴约……” 语声尚未完毕,倏见“红灯教主”碧目一闪,沉声道:“宋岳呢?” 他一见宋岳不在,心中不禁也闪过一丝惊疑,口中问着,心中暗暗忖道:“难道这小子发现了我安排的计谋?” 不错,“红灯教主”能称霸江湖六七年,其人功力智谋的确有超越常人之处。 他当然不会不明白宋岳目前的武功已凌驾自己之上,而普光寺群雄的实力未能轻侮,但仍摆下生死约会,而自己方面并没有找寻什么功力超绝人物做靠山,当然有他的阴谋策略。 这些阴谋说来简单之至,但是侠义之士方面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红灯教主”深切了解,用兵之道,首在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奇正相辅,侠义道士三探阎王峰,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安排周密,严保秘密,怎肯让侠义道轻易探得,如今不见宋岳,他心中不由惴惴不安,怀疑秘密已经泄露…… 这也难怪他心惊,因为这次约会,他的确只带了二十名党羽,明里十五个,暗中五个。 “红灯教主”一问宋岳,一阳道长微微一笑道:“这次约会,宋少侠是主要人物,当然不会不到,路上恐有一些琐事耽搁,依贫道想,可能马上就会赶至!” “红灯教主”这时目光中倏然露出一丝凶光,嘿嘿一声阴笑道:“宋岳不到,我想不到你们会敢来!” 这番话突然说出,群雄心中不禁一怔,皆忖道:“难道这魔头想先动手……” 昆仑掌门神色一紧,但语气仍强硬地道:“阎王峰又不是阴司地狱,有什么不敢来!” “红灯教主”脸上显出一丝狞意,阴森森道:“你们这批人物,在一年以前,皆臣服本教主之下,以前见了本教主,谁敢放一声屁,想不到胆大包天,如今竟敢反叛起来。”说到这里,身形倏然前欺三步,语声更加阻森冷酷地道:“宋岳未到,我先解决你们叛教之事也好厂 他见宋,岳未至,把心中本来想击毙了宋岳,再消灭群雄的计划,颠倒一下。 群雄一见这魔头的脸色行动,脸色皆变。 实在说,环视侠义道士方面虽然人多,却没有一个能在这魔头手下走过十招的,而宋岳却迟迟未至,如真动手,就是集众人之力依旧免不了要吃大亏。 这时,群雄心中一阵惊悸……齐皆暗蓄功力,手握剑柄,紧紧戒备着。 确实,以当今武林形势来说,各门各派及各地侠义道士胆敢反抗这魔头,全靠宋岳的号召。 ------------ 第六十三回 阎王峰顶 碧鹰丧命 话声一落,煞气的目光遍射“红灯教主”,配合着骇人冷酷之面容,一步步向前欺去。 “红灯教主”虽平日猖狂跋扈,此刻胸有成竹,但一见宋岳这副表情,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抖,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一步……二步……三步…… 但是,宋岳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却因此深入对方展开的包围圈中。 气氛紧张,压人欲窒,场中所有目光皆怔怔注视着。 蓦地,宋岳发出一声怒笑,冷峭地道:“恶魔,你现在也怕了,哈哈……” 笑声倏然一敛,长剑已如闪电般,疾速推出,左掌横挥,划空生啸的剑气及一股刚猛无俦的罡气,已随着刺耳的锐啸声,向“红灯教主”袭击。 这一剑一掌,挟着宋岳六年的仇恨,声势真如江河倒泻,惊天动地,“芥子神功”所逼出的罡劲如排山倒海一般,凌厉地向前漫卷而去。 “红灯教主”见状大骇,他觉得宋岳此刻的功力,好像比上二次还要深厚。 尤其这招掌法的飘忽威猛,正是“三才居士”绝学,这魔头不敢硬接,双掌怪异一抡,一招“地狱十绝式”的“阴灿三蹈”,逼出一股阴柔劲气,人影却疾速一纵,庞大的身子如一粒弹丸,向上疾射出去。 宋岳双目煞气骤盛,一声厉叱,人已猝然跟踪而起,虚空中,长剑倏然一挥,一道寒森森的彻骨剑虹,已挟着风云变幻的威势啸涌而出。 “红灯教主”身在空中,猛感一股逼人寒芒,电射奔来,双掌立刻劈出一股阴柔绵绵的掌风一挡,身形一翻,飞快泻地。 于是,这两个当今武林中一正一邪的顶尖高手,忘命地搏战着,而场中侠道群雄皆紧张地注视着。 这场可以左右武林历史的激烈之战,使各人心中忘了自己,忘了时间,而红灯教的十五个教徒,也目眩神迷地望着。 但是,在峰顶树林的右边,却突然出现一条黑影,在悄悄地蠕动着,他尽量挨近战场,紧张地注视着场中激战,又不时掉首望着林中五个埋伏的“红灯教徒”,口中喃喃道:“以一对一,这魔头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带来二十个贼子贼孙,为什么只带出去十五个呢?…… “留五个埋伏在林中,又有什么作用呢……他一定有阴谋……但是阴谋在何处呢? “如说准备截劫宋岳,以埋伏这批人的身手,宋岳岂会放在心上,这恶魔绝不会这么傻,其中一定另有作用,嘿嘿,我‘笑方朔’冒险候在此地半月,倒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看看这批贼孙子们有什么把戏要耍……” 他这阵语声,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到,这时,他不时地观察林子附近的动静,间而怔思着。 他正是疯狂出走,宋岳追之不着的“笑方朔”谷云飞,为了“哭道长”,他一度誓置自己生死于不顾,想找“红灯教主”一拼,同时知道宋岳会往这条路上追,绕了几个圈子,避开正道到阎王峰。 宋岳的推测并没有错,他所以赶不上,却错在不明白“笑方朔”也会想到有人追他而避开。 “笑方朔”满以为魔头既在此摆下生死约会,依常情推断,一定在此早有布置,但他一到此地,却大失所望,看到的只是荒山空岭,魔头竟然丝毫没有踪影。 这情形虽出于他意料之外,但是却清醒了他的头脑,细想自己此举只是送命,于是更改主意,索性留下来,看看“红灯教主”到底有什么花样? 现在,他见双方激战已起,脑中却在苦思其中奥妙,正在此际,蓦地…… 他发觉在林子的那一端,暗中竟也有一条黑影,掩掩遮遮地在蠕动。 “笑方朔”心中一惊,暗暗自问道:“是谁?” 他发觉另外竟还有一个人伏在暗中,不由心中万分纳罕…… 这时“笑方朔”心中加上了一分警惕,因为树林掩蔽及距离关系,他无法看清那人装扮及容貌,但是在他的直觉中,他判断那人不外二种身份,不是“孔雀令主”手下人物,即是“红灯教主”埋伏的羽党。 如是“孔雀令主”方面的人,那还没有什么关系,但假如是魔头埋伏的教徒,难道一切阴谋都在那人身上? 谷云飞思念到此,心中一震,他决心绕过去看看再说!心念一动,正想退入林中,场中倏然响起一阵暴叱,目光一瞬见宋岳及魔头之战,已至生死关头,脚步微微一顿,凝神注视。 ------------ 第六十四回 得雪父仇 剑邀七派 宋岳缓缓走近文芷鹃,庄重地道:“三妹,你应该高兴!愚兄总算报了‘神州四异’的血仇,唉!但是二妹却不知在什么地方?还有四妹却死了,这……是我宋岳惟一遗憾之处!” 文芷鹃缓缓敛了哭声,低声道:“岳哥,你没有使小妹失望,小妹心中高兴……会感激你的。” 商亚男这时忧愁地道:“红灯教主刚才说普光寺遭人突袭,此间事了,我们快赶回去看看吧!” 宋岳心中一震,一阳道长望望“酒叟”道:“魔头之言,不可不信,酒鬼,你神龙突现,看法如何?” “酒叟”摇摇头道:“我在北天山寻得金线莲恢复功力后,立刻入关,决心隐蔽身份,暗暗探一下‘红灯教主’动静,因为在路上,我已听闻这魔头摆下生死约会,碰巧遇上这批贼孙子,连探三天才发觉阴谋,嘿嘿!不怕你牛鼻子见笑,我做了三天的梁上君子,才施好手脚,把所有绝魂钉偷得一空,但是关于普光寺的事,却没有注意,实在这魔头一身功力使我难以近身!” 宋岳这时也觉得该早些回去看一下,遂道:“既然如此,我们把此地收拾一下,立刻回程!” 说着,他走到“笑方朔”尸体边,缓缓跪下道:“谷兄,人死为大,你请受宋岳一拜,武林中虽然没有哭笑二绝的影子,但是,谷兄,你们的名字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他再度落下二行清泪,缓缓祷告,接着起身以剑作铲,刨了一个大坑,亲自埋葬好“笑方朔”的遗体。 群雄这时也纷纷动手埋葬一干红灯教徒尸体,辈份尊高的一些的人物,如三派掌门,纷纷与酒叟把手话1日。 刚刚处理完毕,峰下突然响起几声清啸,随着十几道光影疾如电光掠上峰顶,群雄闻声一震,目光注处,赫然是武林三老、少林、武当等四派掌门及“孔雀令主”一干人物。 只见“孔雀令主”手执长剑,精光四射的眼珠在蒙面青纱中一瞬,道:“想不到各位竟早了一步,‘红灯教主’呢?” 宋岳一见“孔雀令主”心中就有气,冷冷一笑,道:“仙子得讯太晚了,恶魔早在宋某剑下授首。” “孔雀令主”目光一怔,脱口道:“真的?” “难道还假的不成,令主,你还记得宋岳在萍乡的豪语否?” “孔雀令主”一把撕下蒙面青纱,露出一张煞气炽盛,满脸浓霜的娇容,冷冷道:“宋岳,你趁心遂意了,但是,我们之间这笔账,不妨趁现在算广算!” 此言一出,刚刚杀机平熄的阎王峰;又笼罩着一片战云。 皎沽的月光,照在这二度成屠场的峰顶,显得更加凄清怆凉。 倏然,武林三老身形齐动,对孔雀令主齐一躬身,“天风老人”道:“令主,武林大患已除,老朽等多留无益,现即告辞!” 语声一落,三条身形倏长,同时向峰下飘去,瞬眼已逝,这情形不禁使“孔雀令主”神色一愣。 但宋岳心中非常清楚,三老是为了保自己昔日之名,而不愿再卷入漩涡。 宋岳想起父仇虽了,但师门誓言未了,何况普光寺情况未明,不由冷冷一笑,道:“仙子既一定要与在下较量,改时如何?” “孔雀令主”见自己方面三老离去,眼见宋岳方面实力大振,觉得此时搏斗,也不是时候,长剑一收,不屑道:“你认为何时适当?” 宋岳目光缓缓扫向“孔雀令主”身后,除十余名江南武林人物外,为首四个是少林掌门通慧大师,武当新任掌门玄玄道长,峨眉掌门,及点苍掌门“飞鹰风云剑”贺铸,巡视一遍后,立刻神色庄重道:“一年后今天,宋岳恭请七大门派在罗浮山论武比剑,届时与令主的误会可以一并解决!” 此言一出,不但“孔雀令主”和四派掌门神色不禁一怔,尤其随宋岳一起来的“昆仑”“华山”“青城”三派掌门脸色更为愕然! “酒叟”恢复功力,再履江湖后,也耳闻“孔雀令主”与宋岳之间因为艾袭凤的种种误会,双方反脸成敌,此刻一闻宋岳之言,不觉一惊,脱口道:“宋岳,武林风波刚平静,你此举是何意?” 他世故深沉,想到宋岳此刻正应树立德望之时,论武比剑之举,如非因重大事故,任何门派不肯轻易为之,如今宋岳竟在消灭红灯教后,公开宣布,岂不令人生出误会,树敌七派。 ------------ 第六十五回 地星落地 天星远扬 宋岳想起中这种歹毒掌伤,只有七天寿命,计算之下,心中一颤,今天正好是第七天,忙截住商梧语声道:“商大侠,你伤势严重,宋岳立刻再跑一趟‘百花谷’!” 商梧一闻此言,倏然伸手拉住宋岳衣袖,颤声道:“少侠,时间太晚,没有用了,老朽觉得大限已至,无可挽回……少侠,你留下来,老朽想说几句话!” 语声颤动,嘶哑,露出一脸恳求之色。 宋岳望着这位一生自傲刚毅的老人,见状心中一阵酸痛,星眸中情不自禁地落下几滴眼泪,知道就是能讨到“百阳回春花”,时间上已不可能,忙道:“老丈有话尽管说不妨,宋岳蒙老丈协助,得雪深仇,如今誓必手刃‘阴手屠夫’于剑下,代报一掌之仇!” 商梧脸上现出一丝凄凉的笑容,道:“少侠,多谢了,我知道你会替老朽报仇的……唉,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请……” “商老请说,就是一百件,一千件,宋岳也愿舍生办到!” “唉!老朽平生未尝求过人,如今临死,说不得只能破例了……” 商梧语声中仍露出一种刚傲的个性,商亚男闻言,心如绞割,哭道:“爸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你死,孩儿怎么办……” 商梧停止语声,抚着商亚男的秀发,唉了一声,凄凉地道:“傻孩子,人生百年终免不了一死,你如今已大了,岂能跟我一辈子……孩子,我所要求宋少侠的……就是你的事啊……” 说到这里,喉咙中一阵痰塞,脸色被涨得赤红,宋岳一见情形不对,忙俯身在商梧胸头一阵推拿。 商梧吐出一口浓痰,向宋岳感激地,凄凉地一笑,倏然右手握住宋岳双手,左手拉着商亚男的玉腕,交到宋岳手中,道:“少侠,老夫惟一未了之事,就是亚男了,她自幼放纵,性情不免刚强些……但是你千万看在老朽脸上……容纳她一下……” 宋岳见状,心中一震,但想起对方已是垂死之人,何况为了协助自己,抛头颅,洒热血,岂能再支吾,忙安慰道:“老丈放心吧,商姑娘今后如有错差,惟宋岳是问!” 商梧双目中倏然流下二条眼泪,断断续续道:“老朽知道你不会推诿的,老朽所要求的,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假如你不嫌她丑的话……唉……” 宋岳忙道:“商大侠,宋岳答应你就是,唉……你应该多休息……” 商梧脸上露出一线安静的微笑,宋岳的诺言,已使他惟一的心事落地。 这时只见他双手一松,双目巡视着床前各位武林同道,喃喃叹道:“各位……天快……黑了,你们休息吧!” 宋岳闻言一震,下意识地转首望望门外,见阳光遍地,时正未时,心中忖道:“天没有黑啊……怎样……” 只见商梧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又道:“各位,天太黑了,我要走了,各位也请便了!” 宋岳这时已发觉不对,群雄神色一黯,知道商梧已快差不多了,倏然商亚男扑在父亲身上,哇的一声,痛泣失声喊道:“爸!你不要走啊,你怎忍心丢下孩儿……” 悲惨的声音,震动每个人的心弦,群雄俱低首追悼,商梧目光睁了一睁,长长吐出一口气,倏然头一歪,一缕灵魂,冉冉赴向天国。 这雄视一方的武林高手,在“红灯教主”的阴谋下,终于与世长辞。 宋岳心中有些悲痛,假如自己昔日能慎重一些的话,岂不省下二棵灵草,商梧的生命就能挽救回来! 现在……唉,宋岳默默地注视着,致着最后的敬意,但心中却默默祷告着:“商大侠,我会替你报仇的,你安息吧!你静静地安息吧!” 于是商亚男在经酒叟及文芷鹃的劝止后,软弱地站起来,群雄抬着商梧的尸体,立刻预备寿衣寿棺,妥为殓葬。 在夕阳西下之时,一群武林人物,随着棺材缓缓走向“四异亭”。 这是宋岳的主张,为了表示怀念尊敬,他主张葬于“四异亭”边。 这是二年前川东武林为感激“天地双星”保卫乡土,建立的下马亭,想不到竟成为商梧埋骨之所。 一铲铲黄土随着铁铲飞扬,坑一点点地深下去,棺材放下后,泥土再一层层地盖起来。 这就是人生,生前无论是贫穷、富贵,或叱咤一生,或默默无闻,到头来仍是三尺黄土,一块墓碑。 ------------ 第六十六回 大漠战云 金殿探仇 宋岳一惊之下,打开房门,劈面就见“飞羽仙子”推门而人,差些撞个满怀。 宋岳微退一步,急急问道:“商姑娘不见了?” “嗯,我起床见她床上已空空,以为出房洗漱,岂知找了一遍,始终没有,问尉迟宣也说没有看到。” 宋岳心中惊疑,喃喃道:“她昨夜好好地又会到哪里去了呢?” 怔思间,只见“酒叟”匆匆地走人道:“火龙驹也不见了,店家说她天色微亮,就上马出店。” “留下什么字没有?” “没有!” 宋岳满腹怀疑,暗忖道:“难道她心急父仇,先走了!”心中想着,目光一扫,失声道:“公孙前辈,尉迟宣呢?” “尉迟宣恐商姑娘单人匹马有失,已先向剑门关方向,追赶而去。” 宋岳想起商亚男单身赶路,万一有甚差错,怎能对得起他父亲临危相托,立刻略为收拾,对“酒叟”拱手道:“依晚辈想,还是依照昨天决定,前辈照顾鹃妹,并代晚辈跑一趟罗浮,半年之内,不论商亚男复仇之事如何,晚辈必定赶回。”说到这里,对文芷鹃道:“鹃妹,一路上多找时间练功夫,听‘酒叟’前辈的话,半年以后再见。” 接着又对“飞羽仙子”道:“妃女侠如闲着无事,亦请与酒叟前辈同行,照顾一下鹃妹。” “飞羽仙子”倒落落大方,微微一笑道:“宋掌门人请便,在下悉听吩咐!” 宋岳交代完毕,向“酒叟”一拱手,立刻出房扬长出店。 商亚男一早骑着火龙驹,飞驰出普光寺,一路狂奔,她好像要尽量发泄一般,脸色幽怨而悲伤。 直到中午,她才停骑缓缓驰行,这时已是满身香汗,胸口微喘。 她秀目一望,已近阆中,望着蜿蜒的驿道,想起昨夜目睹的情形,心中泛起一股悲愤。 “父亲临死的嘱咐,言犹在耳,想不到他竟移情别恋,深更半夜,竟与文芷鹃暗通款曲……” 商亚男虽平时表现出英风爽爽,但对感情的看法,何尝不与别的少女一样,想到恨处,不由恨恨地抽了火龙驹一下。 唏聿聿的一声长嘶,火龙驹再度狂奔,奔时不时回首,望望商亚男。 宝驹日久通灵,主人自小至大,从没有打过它,现在莫明其妙地挨了一鞭,也不禁要察看一下女主人的神色。 商亚男身在马上,悲恨交集,暗暗道:“没有你宋岳,姑娘就不信不能报仇!” 她横下了心,已浑忘了“阴手屠夫”的功力及自身的危险。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既然不想依赖别人,只身远赴边疆报仇,泄气发狠,没有什么用,于是心境渐渐平静,勒缓坐骑,进入城中,略为打尖,立刻再行出发。 一路上,她见武林人物在酒楼茶馆,放声谈笑,一片欢欣,丝毫没有以往那种噤若寒蝉的迹象。 不过,商亚男一路避免与武林人物接触,孤独地向青海进发。 这样约半月后,她已进入青海地区。 一人青海,她即耳闻“阴手屠夫”声名,在当地凡夫俗子眼中,敬若神明。 同时,她也打听到,“阴手屠夫”居住之地是柴达木湖旁的“扎什巴图寺”。 “扎什巴图寺”为青海最富庶之地,柴达木盆地附近,也是青海地区,武林重镇。 商亚男初履边疆,眼见“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游牧民族风光,也觉得心神一爽。 异地风光,雄浑之气使她觉得青海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蛮荒。 一个个尖塔耸立、白色粉墙的回教寺院,不时荡出一二声庄严的钟声,令人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一月时光,商亚男已到达柴达木湖,远望“巴什扎图寺”金碧辉煌,高耸云霄,一片庄严景象。 这时,她心头一片沉重,在单身独骑之下,简直有些送死! “阴手屠夫”的功力,商亚男曾见识过,但是现在已到达目的地,她虽感到此行凶多吉少,但是父亲的深仇,加上感情上的刺激,使她神经有些失常,于是,在日落时光,她投宿一家牧场。 边疆地区,汉回杂处,时有中原商贩,到此以货易货,当地人对汉人的来往,并不以为奇。 商亚男胡乱编说一套来意后,就在一问客房中住下,吃过晚餐,商亚男立刻辞别主人,声称旅途太累,回房休息。 ------------ 第六十七回 卫主身殉 星黯大漠 商亚男眼见仇人,精神在疯狂的状态下,挥带猛扑,她虽然身手不凡,岂敌得住“阴手屠夫”深厚的内力,“织女乾坤带”竟被对方九成“阴焰掌”力,震脱三丈,而人也踉跄震退八步,内腑血气一阵翻动,“哇”地喷出一道血箭。 其实,“阴手屠夫”因见商亚男织女带上招式太已诡奇,故掌力震向兵器,如打在身上,商亚男早巳身受重伤,倒地不起,哪还能挺立当地。 她这时秀发散乱,满身血迹,娇容惨厉,一双星眸,充满了仇火,凝视着“阴手屠夫”,昔日英爽明丽的风度,已不复见,此刻变得狰狞恐怖已极。 但这一掌也打醒了她混沌的头脑,不禁懊悔自己这次寻仇太鲁撞。 “阴手屠夫”一招得手,口中发出一声得意而阴沉的笑声,冷冷道:“丫头,凭你这点本领,竟敢擅闯本寺圣地,妄称报仇,还不受缚。” 商亚男这次倒沉默不言,目注对方,暗中却在运气疗伤,在头脑清醒下,她环视四周的青海高手,知道要逃已不可能,而力又非敌,惟一的方法,只有智取,但是最使她伤脑筋的却是自己称手的“织女带”脱手,双手空空,在这种危险情势下,没有称手的兵器,自己实力更大打折扣。 她暗暗怔思,苦筹对策,但“阴手屠夫”一见商亚男丝毫没有反应,神色倏然一沉,嘿嘿厉笑道:“丫头,看样子你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座就成全你!” 语声一落,身形一步步向前欺去。 蓦地…… 一位紫衣僧人,身形一晃已挡在“阴手屠夫”面前,喝道:“且慢。” “阴手屠夫”脚步一顿,神色微怔,道:“师弟,你难道想阻拦?” 紫衣僧人身形连退三步,躬身道:“敝职岂敢顶撞,但职忝本寺司监,不得不提醒师兄考虑一下寺规。” “阴手屠夫”冷声一哼道:“此女撞闯圣地,罪在不赦,就这一点,杀之不为过,难道错了?” 要知道“阴手屠夫”职掌司经,总经寺院经文及生杀之权,除寺中主持外,可说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紫衣僧人虽职掌司监,责负监查,辈份虽平,权位却低,故他脸色冷漠,对紫衣僧人的出手相拦,大感不悦,但回教寺院戒律素严,既然提到规律,不得不缓施杀手。 紫衣僧人躬身道:“师兄并没有错,但圣地不得沾污血腥,敝职认为杀之不妥,最好活擒。” “活擒以后如何处置?” “圣祭日快到了,主教正为祭品难寻着急,何不以此女为火祭贡神之礼,岂非一举数得!” “阴手屠夫”阴沉地笑了,拍拍紫衣僧道:“隆巴喀师弟不愧设想周到……” 紫衣僧也得意地笑了,一揖道:“司经谬奖,尚望教主之前多多提拔。” 但是,商亚男闻言心惊了,原先以为紫衣僧隆巴喀的阻挡,或是善意,此刻才知道是一丘之貉,而且心机更毒,在这刹那,她暗觉伤势已好三成,再也不能耽搁,在情急没有办法之下,目光一扫,蓦地有了主意。 就在二人语声方止转身之际,她身形倏然向左横飘,左掌一挥,拍出一道掌风,扫向蓝衣寺僧,右手如风,已向一手执长剑的白衣寺僧的手腕扣去。 她在空手之下,决意先抢兵器,以便对敌,以刚才经验,知道场中的蓝白二色寺僧功力稍弱,最易下手,故而心念一动,立刻动手。 这一行动,颇出场中寺僧意料之外,只见人影一闪,场中立刻响起二声惨嚎,在商亚男蓄势一击下,人头纷乱,立刻有二名白衣弟子,身形飞出三丈,倒地身亡,一柄长剑,已到商亚男手中。 “阴手屠夫”为之气结,厉叱道:“丫头,死在临头,尚敢逞凶。” 挟着叱声,掌势骤出,有如平地风云,一阵极阴之气,呼啸激荡,以震山撼岳的威势,向商亚男涌去。 商亚男刚才差些命伤对方掌下,岂敢再触正锋,在这刹那,又有了主意,身形暴退,倏然一飘,竟向那些混乱的蓝白二色寺僧的人丛中抢进。 于是场中惊叱连连,这批蓝白二色的寺僧,一见商亚男转变方向,以为要向他们袭击,纷纷围住她,刀剑齐出。 “阴手屠夫”见状,心中一惊,眼见自己掌力,竟向自己寺中弟子涌去,慌忙双掌回圈,硬生生地撤回十成“阴焰掌”力。 这刹那,这回教寺院二三代的弟子,群袭而起,舞起一片刀光剑影…… ------------ 第六十八回 幻相迷踪 凶徒倏现 商亚男大惊,他知道尉迟宣绝无法挡过人家一招,回首一瞥,自己离开太远,无法相救,一咬银牙,手中长剑骤告脱手,向“阴手屠夫”后心射去。 但是,来不及了,尉迟宣口中一声惨叫,一招雷公鞭刚使满,长鞭竟如乌龙一般飞起半天,而人却如断线风筝,撞飞三丈,正好落在墙外,嘭的一声,再也没有声响。 “阴手屠夫”虽然劈飞尉迟宣,但却防不到商亚男在这种情形下竟会长剑脱手,眼见寒光疾射而至,身形悬在半空,要避已自不及,神色一惊,硬生生横移一尺,嘶的一声,紫色僧衣的右臂上被剑带去一块三寸深的口子,鲜血直淌,疼得他微微一哼! 商亚男眼见尉迟宣身形飞起,知道完了,一阵心酸,倏觉腰间一麻,砰的一声,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阴手屠夫”一见勃拉尔点倒商亚男,阴沉地露出笑意,大喝道:“三位执仪,速拿下此女……” 三名红衣僧人立刻挟起商亚男,她这时眼见自身血穴受制,内心无比惨痛,凄厉地叫道:“恶贼,你预备把姑娘怎样?” “阴手屠夫”嘿嘿一阵得意冷笑道:“圣祭之日,你就是贡献给神的祭品……哈哈……你懂得怎么祭吗?第一先要查明你是否贞洁之身,第二再在你赤裸的身上涂上金色,再于祭神的那天抬着你在街上游行,最后把你投入祭坛下火窟之中,让神来享受你的灵魂!” 他说完,得意的笑了。 商亚男听得羞耻难当,毛骨悚然,惨叫道:“恶贼,姑娘死也不会饶你!” “你死了以后再讲,这是抬举你,多少人家子女要做神的祭品,还不够资格呢!” “阴手屠夫”说完,一挥手,命红衣僧人,押入死牢。 于是,场中寺僧四散,恢复了宁静,只留下一声声商亚男凄凉的惨叫。 可怜尉迟宣忠心卫主,原想以身殉忠,让商亚男脱险离去,但是想不到商亚男仍被执而白饶上一条命,他的尸首早被寺僧埋葬! 商亚男的命运就此结束吗? 这是未知数,而一个人却因一路追觅不着,心中焦急万分,这人就是宋岳。 宋岳一路打听她及尉迟宣的行踪,尾随急追,因这二人的形状与众不同,故路上询问起来,倒也毫无困难。 这日刚到川陕交界的摩天岭旁,眼见天色将黑,四周一片荒凉,毫无人烟,心想先找宿头休息一夜再说。 此刻他感到有些疲劳,四昼夜的急赶,使他极想休息,这样走着,忽见前面路上堆满了一片大大小小的石块,东一堆西一堆,杂乱无章。 宋岳目光一瞥,微微皱眉,这是那家顽童的杰作,竟使行人步履更艰,如欲绕道,必多费时刻。 这些堆的石头,每堆约有人高,间隔着虽有狭小的通路,但看这种摇摇欲倒的情形,在平常人眼中,确有寸步难行之感,但在宋岳眼中,却并没有什么困难,其实,如他有心细想,必会发觉可疑之处,因为顽童岂能堆得这般高。 就因他一时心急赶程,一疏忽,又历了一劫。 宋岳目光一闪,心中虽烦,但身形一垫,已升起二丈,向石头堆中落去,他想飞越而过。 当他身在半空,目光一瞬,倏然觉得不对,因为这一堆乱石,竟有七八十堆之多,这么多石块,顽童岂能堆成,心中虽然疑惑,仗着一身功力,并不以为意,岂知身形刚落入石堆当中,目光再扫,不觉一惊! 因为映入他双目的,不再是一堆堆乱石,而是茫茫一片无边无际的崇山峻岭。 他目凝神光,疾速环扫着,暗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石堆倏然不见了,自己怎么一掠,竟到达这种荒山峻岭之中……” 满心的疑惑,使他迷雾丛生,在思忖下,他身形再起,向一座峻岭电射掠去…… 但是,路程像永无休止,空自满山奔跑,却始终无法翻过眼前距离并不远的峰顶。 在这刹那,宋岳心中惊觉不对,立刻停下身形,就地盘膝而坐,运起功来。 这一方面,他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之处,一方面,他确实需要休息,以恢复疲劳。 真气一遍遍地运行着,片刻之间,周身立刻一片轻灵,充溢着一股阳和之气,睁目一看,倏见山道左边,竟有一丝光亮发出,似是山野农家。 宋岳心中一喜,他想:先找一个地方问问也好。身形一晃,急速奔去。 ------------ 第六十九回 剑振雄风 身受掌伤 厉天啸及曹刚目光如电,睁睁地注视着百花谷主,煞气满脸。百花谷主心中一凛,暗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何必自找亏吃,胡乱指示一下,也让他们试试阵法厉害。” 他城府深沉,见机不对,思念至此,长须一动,不由呵呵笑道:“二位既欲手刃亲仇,老夫认为理所当然……”接着转身,一指左方道:“此阵外表虽形八卦,分八个门户,但其中奥妙无穷,二位就从左边生门而人,每走八步,向右转弯,立刻畅通无阻。老夫言尽于此,就请二位让路!” 他为四步加上一倍,再把门户颠倒一下,死门说成生门,话一说完,转身就欲离开。 陡见厉天啸身形一晃,五指如抓,扣住百花谷主腕胁道:“老丈请慢走一步,等见咱们兄弟杀了宋岳,再走不迟!” 要知道厉天啸与曹刚也狡猾成性,见这老头子态度突然改变,就知其中有诈,立刻动手制住,但一抓之下,发觉百花谷主毫无功力,不由冷笑一声又道:“假如你说的有一点虚言,嘿嘿,咱就先送你去见阎王!” 这一下弄巧成拙,百花谷主不禁失色,觉得手腕上的五指犹如五条钢箍,胸口一阵难过。 这时,曹刚一见厉天啸已制住这老者,身形已起,口中道:“大哥,让小弟先依言试试!” 语声未落,人已向左边二堆乱石中间掠去。 宋岳身在阵中,虽然看不到外面景物,但双方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百花谷主之言一落,就依指示,开始踏出八步一转,岂知这一动,周遭景色大变,只见立身之处一排排青色巨木包围四周,根本无路可通,脑中微思,就知百花谷主行诈,于是,他又静待不动,但心中却暗暗焦急。假如这自称秦中二神后代的人如发现这百花谷主之言不实,怒而击毙,自己岂不永困阵中。 他正在怔思,倏闻曹刚大叫道:“大哥,阵中一片迷雾,我找不到出路啦!” 厉天啸闻言,一见义弟曹刚先在一堆乱石周围打转,与宋岳虽仅隔三尺,却见不到对方,知道上当,五指陡紧,转首对百花谷主厉喝道:“老头子,你是想死,竟敢骗欺咱们兄弟!” 百花谷主此刻头上冷汗直冒,胸口淤塞,到底命要紧,忙道:“尊驾息怒,老夫年耆,或者记错,待我再想一想!” 厉天啸微微一哼,五指微松,道:“快说!” 百花谷主假作微微怔思,旋即道:“老夫一时记错,应该是从右门而人,四步向右转才对。” 厉天啸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道:“此刻怎么出来?” 百花谷主颤声道:“面对左方,退步六步,再依四步转弯,即可出阵!” 厉天啸大声道:“二弟听到没有?” 曹刚接口一应,果然走出石堆,厉天啸此刻右腕五指一摔,左掌陡然向“百花谷主”劈去,口中阴森地道:“老匹夫狡猾多诈,老子用你不着,送你终吧!” 随着掌势,百花谷主胸口如受锤击,一声惨嚎,鲜血狂喷,身形竟撞出三丈。 蓦地,一条黑影,从阵中电掠而出,凌空抓住百花谷主身躯,大喝道:“好恶贼,竟对无拳无勇的老人陡施辣手!” 二人一见宋岳竟也出阵,双双一阵狂笑,背上双铖,飞快掣在手中,身形一动,已把宋岳挟在当中,阴笑连连道:“姓宋的,别人的事你少管,今天告诉你,咱们兄弟要报仇了!” 宋岳微微一哼,星眸闪出一股寒焰,理也不理,伸手一探百花谷主胸口,觉得气息微弱,伤势太重,不禁暗暗一阵叹息,倏见老人双目陡睁,大声道:“我恨这批恶贼,宋岳,好好看顾我义女,替我报仇!” 语声一落头已垂下,一缕冤魂,西归极乐。 他本困住宋岳,欲雪心中之恨,但是现在却要求宋岳代他报仇…… 他不分黑白,对武林人物一概厌恶,但是临终他知道了恨,知道了好与恶,但是这古稀老人知道得太晚了。 宋岳心中一阵慨叹,觉得这种变化,实出人意料之外,但是话说回来,要不是对方一逼,百花谷主不说出阵方法,自己还真没有办法脱困,但百花谷主对文二妹倒底有抚养之恩。 想到这里,他对这老人可怜地注视一眼,缓缓地把尸体放在地上,目光一扫厉天啸及曹刚道:“二位就是不找我,嘿嘿!今天宋岳也要代百花谷主讨回公道。” ------------ 第七十回 恩怨纠缠 波折丛生 宋岳微一怔思,即道:“姑娘为何猜测在下不愿采用‘纯阴之气’治疗之法?难道有什么危险或其他缘故不成?” 梅芳贞展齿一笑,嫣然道:“奴家之言倒并非此意,而且用这种治疗之法,并无危险,纵不能好,也能延长一年寿命,只是天地纯阴之气,最有效而最易寻找的惟有女人。” 宋岳心头一震,脱口道:“女人?” “不错,这是目前惟一治疗之法,三日御一女,借阴柔之气,冲和体内阳热之毒,故奴家刚才说怕相公不愿采用。” 宋岳闻言,顿时明了,脸色一整道:“多谢姑娘指示,但在下岂能为苟延生命而沾辱令誉,不要说并无十分把握,就是此法纵能根治我伤势,在下也不屑为之。” 梅芳贞微微一笑,显出无法捉摸的神色,娇声道:“相公既然如此说,奴家也不便多言,就此告辞,容图后会!” 说着,即一挥手,缓缓转身,就欲离去。 其实她知道事情尚未了结,如此做作,不过是欲进故退之计,果然,宋岳一见梅芳贞欲走,喝道:“且慢!” 梅芳贞媚眼一转,回转娇躯道:“相公有什么吩咐?” “范姑娘之事,姑娘尚未说清楚!” “范纨兰心神丧失,现为奴家婢女彩衣第五蝶,奴家刚才已经说清楚,相公还有什么不明白?” 宋岳此刻觉得梅芳贞说话,处处显出并非正派人士,不由神色一冷道:“范姑娘身为四异之后,岂能为人婢仆,这事在下万分不相信。” 在旁始终缄默的三个彩衣少女,倏然粉脸一变,靠左边的一个娇叱道:“做敝主人婢女,并非丢人之事,尊驾何以言露冒渎!” 梅芳贞转首喝道:“香儿,岂可对宋相公不礼貌!”接着对宋岳道:“相信与否,是相公之事,但人在眼前,相公尽可自己问一问。” 宋岳目光转视范纨兰,见她目光呆滞,脸色始终一片木然,毫无表情,对自己视如不觉,知道问也是白问,在这刹那,脑中灵光一现,倏然冷笑道:“以在下目察,范姑娘显然服下了迷神药物,心神受制;姑娘承认否?” 梅芳贞脸色镇定,娇声道:“不错。” 宋岳大怒道:“你原来心怀叵测,意存不轨,嘿嘿,姓宋的岂是容易受人蒙蔽……” 梅芳贞娇容一沉,冷冷道:“我是一片好意,相公何出此言?” 宋岳冷笑道:“范姑娘被你所制,当然心神丧失!……” “但如我不以药物相制,范姑娘失心疯狂,后果岂堪想象?” 这一针锋相对,宋岳竟为之一怔。 但他看出对方来意绝对不善,微一转念,即道:“你既是好意,就请把范姑娘留下,让我慢慢治疗?” 靠右边的彩衣女子插口道:“相公何不说是想以范姑娘为工具,治疗本身伤势?” 这话刻毒已极,听得宋岳剑眉猛挑,厉声道:“你怎能污辱宋某人格?” 梅芳贞倏然荡冶一笑道:“相公自身难保,何能保人,假如范姑娘不愿呢?” 宋岳长剑嗖然出鞘,身形倏欺,冷哼道:“那就看看在下能否把她留下。” 此语一出,场中又起一片杀机。 梅芳贞始终不愠不火,闻言娇笑道:“相公既然自以为能把她留下,请便!”说到这里,转首忽对范纨兰喝道:“兰儿,出来,让他知道你意思如何?’’ 范纨兰一声应诺,身形骤然一飘,一双玉腕,猛然扬起,一圈一捣,就向宋岳击去,使的正是“霹雳霸之快,的是武林罕见。 彩衣四蝶神色同时一惊,以宋岳已受重伤,还能震出如此凌厉剑气,功力之深厚,的确誉不虚传。 在这刹那,梅芳贞一声娇叱:“姓宋的,你自找晦气,怨不得我们心黑手辣!” 喝声中,身形皆晃,犹如四只彩色蝴蝶,围绕着宋岳,四双玉掌,翩翩起舞,直向宋岳攻去。 这情势一变为五打一,但宋岳身怀绝艺,岂会惧怕,长剑回扫,身动如电,避过范纨兰掌势,连刺四人。 剑势方出一半,梅芳贞纷脸铁青,粉腕一扬,竟向宋岳长剑拍去,口中娇叱道:“宋岳,你先尝尝我的厉害!” 宋岳一声冷笑,长剑半途加上三分真力,正欲推出,陡觉对方这一掌之力,震在剑身上,竟使自己剑身一颤,剑势竟半途停顿,再难递出半寸,不由心中大惊。 ------------ 第七十一回 为义忘伤 远赴边陲 随着她的语声,彩衣三婢及范纨兰已跃跃欲动,宋岳目光一扫,忽然触及地上僵卧的“百花谷主”尸体,不由灵机一动,回首一瞥,自己离那堆乱石,不过八尺距离,不由一喜,仰天一阵狂笑,笑毕,望着彩衣四蝶,冷冷道:“你们以为我已受残血掌伤好欺侮是吗?” 梅芳贞见宋岳额上汗珠隐现,正是伤势发作现象,闻言不屑地一笑,道:“就是你不受伤,今天也要你自缚领死!” 宋岳冷冷道:“我知道,你们有范姑娘作人质,自然有恃无恐。” 梅芳贞一声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何必倔强,自讨苦吃……” 宋岳在她语声中,已尽力提住一口真气压制自己丹田中发出的奇热,倏然倒纵而起,口中狂笑,道:“多言无益,有种就来要大爷的命。” 他身形一动,梅芳贞即叱道:“好小子,你要逃,看你是否逃得出姑奶奶掌心。” 挟着叱声,玉腕一阵奇异抡舞,逼出一道道凌厉锐劲,盘卷汹涌而出。 而三个彩衣女婢,及范纨兰,飞起直追,宋岳身在半空,眼见来势,因顾虑自己伤发之躯,不敢硬挡,双掌虚按,却依照刚才入阵路线,借势向“乱石幻相八卦阵”死门中飘去。 梅芳贞一见宋岳竟借着这些乱石堆躲避,状欲遁走,岂能放手,一声娇叱,带着三婢女,疾速尾随而进。 她们到时,“百花谷主”已死,根本不知道这一堆堆不起眼的乱石,竟是奇绝天下的阵法,一入死门,忽觉星月全隐,四周黑沉沉的一片迷蒙,眼前道路分歧,崇山峻岭四伏,不由一呆。 宋岳刚才已知道出阵之法,眼见对方入阵,心中大喜。 “百花谷主”原意设立此阵欲困住自己,如今他死于别人之手,自己却仗以摆脱一阵危难。 这时,他灵机一动,电闪而出,觑准范纨兰,微运功力,右手食指陡仲,点住范纨兰昏穴,手腕一带挟着范纨兰,疾速出阵。 梅芳贞眼见自己陷入一片蛮荒迷茫环境中,倏觉身旁风声飒然,转首一看,在这刹那,范纨兰竟失去踪影,不禁大骇,知道中计,双掌回扫而出,逼出阵阵掌风,但丝毫发觉不出宋岳所在。 要知道,此刻宋岳因知道出入阵之步法,可以看到她们,而她们却看不清身边任何事物。 宋岳挟着范纨兰出阵,上了刚才百花谷主站立的土丘,向阵中一望,只见彩衣四蝶在阵中左冲右突,绕着一堆堆乱石飞转,知道这些乱石,在对方眼中已变成一座座高山,不由哈哈大笑道:“彩衣四蝶,你们怎不出来与在下较量一番。” 他语含嘲弄,觉得一切仿佛上天安排,眼见自己心计成功,心头一畅。 梅芳贞耳闻宋岳语声,却不见对方身形,仰空娇叱道:“宋小狗,你诡计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岳长笑道:“在下没有什么诡计,也未曾伤你,只奉劝四位,安心等待,尽量养神,免得变成一堆枯骨,老死阵中,姓宋的还有要事,先走了。” 他想起商亚男,不再耽搁,先放平范纨兰娇躯,走近“百花谷主”尸体,默默祷告道:“老丈,宋岳刚才急欲离去,忘了安葬你遗体,不论如何,你对文三妹有抚养之恩于前,于我又有解危之德,希望你安息吧!” 他感叹着,喃喃祷告毕,迅速埋好“百花谷主”,并另外刨了一个大坑,把厉天啸及曹刚的尸体埋好,挟起范纨兰,缓缓绕道向平武城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五更,黎明在即,宋岳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上伤势,又形加重,头上汗水直冒,周身微感软弱,奇热难熬,如身处沙漠烈阳之下。 宋岳心中一片焦急,这副样子,不要说是追赶商亚男,自己命都难保,他转首看看挟持中昏迷的范纨兰,一筹莫展,假如解开她血穴,但在心神受制中的她,万一不认识自己,岂非又是一桩麻烦。假如这样走下去,大白天也实在令人瞩目。 急、怒、忧、愁,这些不好的情绪困扰着宋岳,而他的伤势,却在这种状态下,一点点加剧。 天色有点发灰,四周是一片寥寂,远望平武城,尚有三四里光景,但是宋岳却自己左手撕碎身上一件件衣服,欲让凉风吹冷自己身上发出的这阵歹毒之热火。 他脸色赤红,红得一阵阵发紫,一步步地拖着范纨兰向前走,陡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 第七十二回 祭神之典 不速之客 青海。 这荒凉偏僻的边疆高原,今天显得特别热闹起来 平日寻水逐草,赶着牛羊的游牧健儿,在今天皆圈好牲口,带幼携老向一座座高耸入云,白色围墙的寺庙集中。 这正是当地人心目中神的日子——大墟日。 在大墟日,为了酬谢神的保佑,举行着一年一度隆重的祭神庆典,届时由难得一见的各寺庙主持向天祈祷。 在这一日,青海的居民要顶礼膜拜,在神典完毕后,就开始一年一度丰收的狂欢。 尤其柴达木湖畔,“巴什扎图寺”是活动的中心,情形更加热闹。 仅有的二三条街道,充满了人潮,附近部落的游牧居民,都等待着圣典开始…… 男的短衣戌装,斜挂金带,腰佩短刀,这是当地的礼服,女的白裙白纱,半蒙娇容,这些装饰,充分表示出这奇异地方的奇异风俗及游牧民族的剽悍之劲。 大家摩肩接踵地交谈着,但并不显得嘈杂。 交谈的中心却是风闻今年祭神圣典的祭品,并非由当地少女中选出的牺牲品,而听说是中原的武林人物。 这消息引起了普遍的好奇,故而今年柴达木湖畔的场面,比以往更热闹了。 但是,在人群中,却有一个剑眉朗目、气宇朗轩的少年剑眉微皱,目光中不时闪过一丝丝焦灼的光芒,静静地等待着。 他正是千里追踪而来的宋岳。 宋岳一到此地,即打听到“阴手屠夫”是“巴什扎图寺”的司经,在寺中的地位,为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商亚男必在此地驻足,经过多方询问,果然找到了她心爱的坐骑火龙定驹,而人却杳无音讯,那农场主人所能答复的,只是商亚男在第二天早晨,就失踪了,而且半月时间,始终没有回来。 宋岳感到不祥的预兆,微一推测,就预料商亚男必已先闯虎穴。 以他仗义的个性及绝世身手,几次想直接上门,指名要人,但是…… 他自己知道身负残血掌伤,功力已大打折扣,如今在身无外援之下,只身闯寺,那是白送性命。 何况这“巴什扎图寺”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高手,就凭“阴手屠夫”那身功力,已不在自己之下…… 干是,宋岳咬紧牙关,伺机而动,每天在寺外刺探着,他决定在大墟日,趁寺中忙着祭典之际,趁虚而人 大墟日前一天,他也听到了关于祭品的传言,在再三考虑后,他暗暗决定,救人第一,报仇其次。 因为商梧临死所托,使他感到一种责任,但是他感到,本身的伤势也愈来愈重,自与“飞羽仙子”交合后,他曾一度觉得好转,但如今却恢复了原状,每三天必有一次阳毒之火焚烧,每次运功压制的时间却愈来愈长。 宋岳计算时间,自己只有十五天的寿命。 十五天是一个多么短促的时间,但是在不知治疗方法的情况下,宋岳完全绝望了,因为他虽知道残血掌伤并不是绝症,但是在救人及疗伤无法兼顾下,宋岳决定了放弃挽救自己生命一途,而抉择了先驰救商亚男。 这不但是为了报答商梧生前知遇之恩,也是一种责任感,使他决心舍己为人。 现在他打扮成当地的游牧少年一样,只是多带了二柄长剑,静待于祭神圣典开始,同时暗下盘算救人的方式。 “巴什扎图寺”的寺门前一圆形大石上,一只黑色二丈直径的铜锅,今天装满了油脂,铜锅旁背对寺门,是一座用布蒙着的神偈,二个白衣高帽的僧人正在谨慎地把布慢慢拉开,露出的赫然是一座丈高金身的神像。 众人期待的时辰终于到了…… 寺中扬起了三响钟声…… 嘹亮清越的声音,响彻云霄,场中的所有参观之人,脸上立刻一片肃穆庄重,停止了响动。 二名白衣僧人立刻打起火折,投入神前那盛满油脂的巨大铜色锅盆之中。 轰的一声,一阵浓烟直上霄汉,熊熊火光,照着那千手百臂的祠,像。 阳光闪耀下,金黄色铜质的寺门,缓缓开启,率先走出八对手执笙笳乐器,头戴高帽,身穿白衣的僧人,吹奏着乐器,开导而出。 接着是八对青衣高帽僧人,举着旗仗仪…… 后面是四对幼童,每人手中提着花篮…… 这奇异的行列进行着,令人有一种新奇壮观的感觉。 ------------ 第七十三回 莲台浮空 傲气干云 蒙面人倏然一拱手道:“高僧言重,老朽等三人无名之辈,岂敢惹事生非,只是在救人情急之下,有些匆忙而已!” 宋岳一听到这三个蒙面人语声,知道皆是老者,尤其宋岳从背后看去,可以隐约看出前面的蒙面老者,隐在长达胸际的蒙面巾之后,是一把长长的白须…… 高僧一声冷哼,神色愠怒地道:“三位言不由衷吧!” 语气一转阴森森地道:“请说来意,佛爷或许网开一面,容汝等生还!” 这番话凌人之极,宋岳心头一声冷笑,但是三位蒙面人都毫无愠怒之情,刚才答话的蒙面人欠身道:“凭高僧刚才的‘莲台浮空’身法,并不虚言,老朽等有自知之明……” 高僧神色一缓,仿佛对蒙面人的话非常受用,宋岳暗暗好笑,忖道:“道行再高,只要是人,都爱捧……” 同时,他心头慢慢镇定,因为他曾听父亲说过,“莲台浮空”的最高境界,已是不喜不怒,永远无动于衷,这高僧喜怒尚形于色,可见他的功力尚未臻绝顶,换句话说,如自己不受掌伤,尚可一搏! 想起掌伤,宋岳不禁望着怀中全身裸体的商亚男,心中一阵酸痛,如今伤上加伤,恐怕生命又缩短了,这时他想起她不言不语,立刻伸手一探脉息,竟是被点了哑穴,连忙解开她穴道。 耳中已闻蒙面人继续道:“但是,老朽等知道青海一派与中原武林并无深仇,故只是来此想请高僧看在武林一脉,手下留情。” 高僧一顿金杖,寒声道:“三位为这二个小辈讲情吗?” “正是,高僧既明来意,老朽就请赐金面,化戾气为祥和。” 高僧神色一寒,道:“哼,商亚男擅闯本寺,杀我弟子,被选为贡神祭品,已算恩遇,这小辈捣乱神祭大典,犯了死律,罪更不赦,何须三位饶舌,念在你们尚知礼数,还不请罪,自断一手离开。” 这时商亚男嗯了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满脸娇羞道:“岳弟,我被他们强灌的酥骨散,全身无力,功力全失……” 宋岳被高僧一声声小辈,骂得怒火千丈,再加上一听商亚男的话,星眸立刻暴射出一股煞光,也忘了自己刚才已受伤及本身所中的残血掌伤,把商亚男一推到身后的蒙面老者手中道:“请老丈照顾商姑娘。” 身形疾飘而出,超过蒙面老者,仰天狂笑道:“武林有武林规矩,商姑娘再不对,也不能被你们当作祭品,活活烧死,贼僧,你这般惨无人道,应受天谴,本掌门就看看巴什扎图寺真个是龙潭虎穴,能拿我们怎样!” 一旁的“阴手屠夫”厉叱道:“宋小子,住口!竟敢冒渎高僧?” 喝声中,身形一欺,双掌一翻,凌空劈出一道阴寒栗冷的掌风。 宋岳一声冷哼,怒火上头,竟忘了伤势,左腕一划,运足真元,向外挥去。 “波……波”空气如撕裂般的响声中,“阴手屠夫”身形倒走四步,宋岳也倒退五步,胸口一番血气翻涌,连忙运气调息。 这一调息,他忽觉体内阴阳二气竟能缓缓在丹田聚合,“芥子神功”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这现象使宋岳一阵惘然,忽然他想到这大概是回光返照,心中一阵悲痛,飞快忖道:“自己反正是死,何不死得壮烈一点,以对方这许多高手,如没有牺牲,全师而退,恐怕办不到…… “何况刚才三位蒙面人挡下‘阴手屠夫’一掌,身手虽然不凡,但要比起高僧的‘莲台浮空’功力,实在差上一截,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怎能叫人家垫上一条命……”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电闪而过,正欲表示,“阴手屠夫”身形一退之下,倏然又起,面上露出狰厉之色,倏然…… 只见高僧金杖一摆,沉声喝道:“司经不必冲动,与我停手!” “阴手屠夫”神色一怔,紫衣一顿,垂手而立。 高僧对宋岳冷冷一笑,道:“小辈,你身受本佛阴焰掌力,命只在顷刻,妄逞凶锋,徒贻人讥,何不就缚领罪!” 宋岳冷冷一嗤,竟不理高僧之言,侧身对三位蒙面人—拱手道:“三位援手之情,宋岳终生不忘,现在请三位立刻保护商姑娘退出此地,其余一切事情,由宋岳料理。” 说完一转身,厉声道:“贼僧,你以为凭你一手‘莲台浮空’就能吓住宋岳么,你想错了,今天你们如不交出‘酥骨散’解药,勿怪本掌门踏平寺院!” ------------ 第七十四回 以伤诱敌 哀兵之计 宋岳冷冷道:“且慢,尊驾是否容在下在未搏之前,交代一下后事?” “阴手屠夫”阴阴一笑,道:“多此一举,念在你身之将死,姑容一次,快说!” 这话好像是宋岳是死定了,其实三位蒙面老者,何尝不这样想,但宋岳这时也不理这么多,一声微哼,身形飘退至当中蒙面老者身畔,附耳蚁声道:“宋岳与三位素不相识,但蒙援手,只有来生再报,现在只请三位老丈依言行事,注意,不论我处于何种险境,不准出手;第二,我誓必先除去对方二人,在最后一关与高僧动手时,三位立刻护送商亚男,抢走那神像手中解药,快速离开,由我绊住高僧,以三位刚才与‘阴手屠夫’一掌平分秋色的功力,想必定办得到…… “好了,宋岳言尽于此,一二场请三位注视观察左右形势,谋定而动……” 语声到此,“阴手屠夫”冷哼道:“宋岳,你有什么诡计不成?” 他见宋岳附耳细言,疑心大起。 宋岳立刻打住话头,哈哈一笑,道:“阴手屠夫,你曾看到姓宋的弄过一次诡计吗?” 说着已晃身至原来位置站定…… 倏然商亚男惨呼道:“岳哥,你不要救我,让我死……” 说着泪如线流,挣扎着欲脱身。 挟着她的蒙面老者左臂一紧,沉声道:“商姑娘,镇定些,忍即是狠,何必多送一命!” 宋岳心中一阵惨痛,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凄凉之色,但旋即平静如常,神态从容,侧身道:“你不要伤心,我心中自有致胜之道……” 语声一落,迅速转身,长剑缓缓上翘,道:“阴手屠夫,请!” “阴手屠夫”早已不耐,一声阴哼,双掌一圈,如电推出,口中道:“小狗,大爷等你半天,你早该死了!” 漫空阴风嗖嗖,风云骤起,一股凶恶慑人的寒劲,呼啸疾卷而至。 宋岳知道对方功力深浅,眼见这股声势,心中也不禁一凛,处在自身伤势严重之下,力拼不如伺机,在这刹那,默运真元,长剑微颤,在身前划出一道剑波,刚消去对方这阵阴焰掌劲,脚下一错,诡谲绝伦地一飘,已闪至“阴手屠夫”右面,长剑招演“萤光三闪”,左掌毫不留情地迅速拍出一招“风啸云幻”,剑光连点对方脑门“天中”大穴及双目,掌势横奔前胸。 这一剑一掌同演三家绝学,只见剑光如电打闪,耀眼生辉,如夏夜萤火,猝然飞扑,而掌上的芥子神功,犹如海绵似的气劲,却如浪涛波动,层层而出。 “阴手屠夫”见状一惊,他料不到宋岳刚才身受活佛十成阴焰掌力一击,伤得口喷鲜血,如今内力招式上仍有这般功力,刹那之间,川北道上惊魂一幕,又升上心头,内心怯意微生,充满凶光的双目一闪,暴退三尺。 宋岳冷嗤一声道:“屠夫,你不是狠吗?为何一招就退,就试试本掌门第二招。” 剑势改为“电闪长空”,左掌变拳,斜错而出,正是“雷动山川”。 剑现精光,嘶嘶连响,拳出霹雳,呼击震空,端的快速极伦,电闪雷奔。 可是,这次“阴手屠夫”被激怒了,昔日二次败于宋岳之手,险些剑下亡命,但是今天,宋岳明明身受重伤,口吐鲜血,如再败落,那不但青海一派,盛名有损,而自己盛名也将扫地,这又对高僧如何交代?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阴手屠夫”一声怒喝,圈出双臂,倏然怪异一颤一抡,阴声道:“小子,你就试试我这招‘阴灿鬼焰’!” 随着掌势,一道道彻骨寒风回旋而出,一波波的狂飙,排空激荡,威势陡增一倍,连五丈外的巨盆中的火焰,也顿时压低一半,显然“阴手屠夫”已用上了十二成真力。 这二人一上来就施出全身真元,亡命拼搏,看得周围寺僧惊心动魄,眼珠圆瞪。 三位尚未露出真面目的蒙面老者,个个面巾波动,显然内心担心已极,尤其商亚男此刻完全浑忘所以,全神注视着场中二条腾跃着的光影,一瞬不瞬,芳心几乎吊上喉咙,额上的汗,一滴滴地向下流,把化妆后满涂粉脂的脸,变成一条条似图案的槽沟。 紧扶着商亚男的蒙面老者,此刻转首悄悄向左边的道:“老大,你看情形怎样?” 被称老大的蒙面老者漫声道:“势均力敌。” 原先发话的老大又向右边的询问道:“老三,你看怎样?” ------------ 第七十五回 百草益元 以臂代首 语声飞快说完,身形一晃,已退出场外。 宋岳目注手中十余粒红红的药丸,心中一阵激动,暗忖道:“原来是武林三老,‘百草益元丸’虽非绝世灵药,但也是极难得的调元圣品,常人要讨一粒都难,如今十余粒竟倾赠自己……这实在是却之不恭,受了有愧,同时深知三老之所以蒙面,只是怕又树强敌,尘俗又缠……” 他脑中转着,一张口,十余粒益元丸尽人口中,立刻咽下,只觉满口清香,精神一畅。 要知道三老之首“天风老人”的“百草益元丸”一粒已足收益补元之效,习武之人服用,足可抵上二年功力,何况天风老人把一生遍游名山幽谷,集采的异草灵卉,花十年精力,炼制成的十余粒益元丸,倾囊而赠。 此刻,炎阳当头,正是午时。 天日与盆中巨大火焰,相煎之下,场中火热如夏,烟雾蒸腾。 宋岳略一调息,疲劳顿消,剑势一挥,豪气干云地道:“司刑高僧,请。” “请”字一落,剑化长虹,翩然而出,剑气四溢中,精光电奔哈布拉前胸心窝。 哈布拉一声怒叱,身形一闪,呼的一声,在避招之间,竟疾速连攻三掌,一连串波波响声中,已挟着酷寒彻骨的阴风,如影随形地劈向宋岳。 不要看这巴什扎图寺的司刑,身躯如牛一般,但身法却轻灵已极,脚不沾尘,恍如魅影一般,尤其他的阴焰掌力与“阴手屠夫”又自不同,阴寒柔绵,绵劲中却含着一股阳刚之劲。 这固然修为互异,但禀于先天气质,不无关系,宋岳见状暗暗心惊,见对方功力并不在“阴手屠夫”之下,在这刹那,宋岳疾速欺近三尺,刚好避过对方三掌,左掌连挥,“狂风掌法”挟着八成“芥子神功”,拍出一招“风动万物”,长剑如白云出岫,演的正是“云汉九式”中的“坠云飞雨”。 哈布拉掌势甫出,宋岳剑掌俱已反击而至,只见他神色一变,短髯直竖,一声震天大喝,脚步微旋,身形反旋而移,只差寸分,避过这二招,呼的一声,双掌诡异一阵乱舞,已连续击出五掌。 这五掌在青海独门“阴焰掌法”中,是最歹毒的一式,名叫“五鬼施刑”。 随着他双手乱舞,空气回旋四溢,排山倒海的阴柔寒罡,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犹如江河怒泻,分自令人揣测不及的角度,飞撞而至。 宋岳只觉得四周压力,顿时大增,他知道如用刚才的方法一定无用,面对这般威势,胸头豪气大发,猛然吸进一口气,真元倒转十二重楼,周身“芥子神功”渗透而出,长剑缓缓前刺,施的却是罗浮“汉宫九式”的“羽扇轻挥”的前半式。 他决定凭本身功力,打一场结结实实的真仗。 哈布拉见状,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他当然知道宋岳原已受伤,如此运上真力硬拼,自己岂能错过这机会,一声暴喝,双掌幻影千百,半途招变“十殿轮回”,加上三成真力,绵绵不绝的无形罡风,已如拔山填海之势疾涌而出。 这场力拼,看得场外双方呆如木偶,就是高僧这等身手,竟亦身躯微微前倾,拄地的鸠头金杖,现出轻微的抖动,显然内心已被场中惊险绝伦,生死立分的拼搏所吸引,浑忘自己。 因为谁都知道,谁挡不住一招,谁就躺在地上,立成鬼魂向阎王报到。 哈布拉双臂刚展出七分,脸色倏然一变,他想不到在自己兼守兼攻,密布四周的无形罡网中,宋岳剑势丝毫未顿,竞在这种重如山岳的掌风中,破空而入…… 而宋岳却心神一震,胸头血气微涌,觉得剑身重若泰山,无法移动丝毫,但他却不敢形诸神色,正想变招,忽觉丹田冲出一股热流,直达四梢,长剑似若一轻。 此刻他不禁大喜,知道“天风老人”的“百草益元丸”药力已经运出,一声长啸,剑势原势而人,方到一半,立刻圈手平挥,而身形却随着疾旋起来。 这正是“宫女挥羽”的后半式,不过宋岳却为了消卸对方压力,将招式改了一下,身子随着旋转欺近。 只见七尺之内,一轮白光,像是有脚的陀螺,疾转而进。 哈布拉一见来势,心中大惊,在这刹那,旋转的剑芒,离他胸前只有五寸,但职位高至司刑,虽非普通高手可比,只见他一声闷哼,身形恍若幽影,疾然暴退,双掌连劈出三掌,护住退势。 ------------ 第七十六回 神像避锋 一语惊敌 阳光渐渐西移。 照着广场中丈二金身,狰狞的神像,在地上倒拖一条长长的阴影。 神像前巨墩上,那直径丈余的巨型铜盆中油脂化成的烈火,仍熊熊燃烧着。 一阵阵的黑烟,使神像的正面,沾上一层烟灰,屹立注视着大地。 宋岳开门亮仪,凝神屹立,稳如泰山,面对稀世强敌,他不敢再作轻举妄动,争取先机,因为他知道如自己一招制不住敌,而被敌所制,则后果不堪设想。 故而宋岳此刻暗中尽量调息真元,以静制动。 高僧呢?目睹宋岳受伤之后,尚有这种神威,接连毙伤寺中二位高手,心中也暗暗震惊。 他虽然见宋岳剑招深奥,但自忖百年功力,胜券在握,但他经验丰富,也不肯贸然进袭,故手横鸠头金杖,脚下一步步游走着。 双方都采取以静制动之策,绕圈对峙,场中静如死水,而气氛却紧张得扣人心弦,迷漫着一片杀机。 巴什扎图寺的僧人,都紧视场中,这种绝世高手拼斗,可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任谁也不肯放弃这种揣摩的机会。 而就在众目被场中情势所吸引之际,三老却施出绝顶轻功“大移挪法”,人已在无声无息中,向神佛移动,双目假装注视场中战势,而眼梢却在四处观察,筹思退路,及量好取药的角度。 渐渐在众人不知不觉中,三老已移到神像旁二丈,刚才停身,场中已响起一声低沉而扣人心弦的阴啸。 目光瞬处,只见一道金光,向宋岳疾速而出。 宋岳微一闪身,长剑连点,人却飘闪一丈。 高僧一见宋岳不攻而避,冷笑道:“往哪里逃!” 鸠头金杖一阵抖动,竟舞起一片金色云霞,映着阳光,挥出万道光辉,向宋岳罩去。 这一招青海独门的“血影摄魂杖法”施展出来,的确妙绝人寰,诡奇绝伦,使蒙面的三老也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宋岳倏见金光骤盛,疾罩而至,目光一瞥,只见金光中杖影乱窜,竟不知袭向自身何处,心中一凛,在这刹那,他一声遏云长啸,剑点万朵银花,身形垂直而起,一招“汉霄星落”,化作一溜毫光,疾泻而下。 但他志不在拼,而在骄敌之心,精光一发即敛,人又暴退七尺。 这种似攻不攻,似守不守的打法,逗得高僧火冒千丈,一声慑人魂魄的阴喝,身形疾追,鸠头杖连刺带挑,已经扫出,口中阴声道:“宋岳,有种一拼,佛爷不叫你杖下丧魂,立刻关闭寺门,永不出世。” 但他虽老奸巨猾,搏斗经验丰富,却不知道宋岳是诱他远离神像,好让三老护送商亚男先离开险地。 但是高僧武功,真是已到了鬼魅一般,匪夷所思境地,语声将出,人已欺近宋岳,满天金光,向宋岳罩去,这种盖世绝技,实使人目瞪口呆,触目心惊。 宋岳见状大惊,闻言倏然豪气大发,道:“高僧等下请勿忘自己所言!” 在这电光石火刹那,长剑一招“坠云飞雨”,左掌捣出一股似刚似柔的功力。 这二招“三才居士”绝学,在宋岳忘命施出,威力倍增,果有凌天地,倾人寰的威猛之势。 高僧神色一惊,旋身飞闪,他不想硬接,因为这二招在他眼中实在太奇奥难测,以他百年修为,竞也摸不透宋岳剑招上内涵的复杂变化。 就在高僧旋身闪飘之际,宋岳见机已至,一声长啸,剑演“云端飞雪”,一片白茫茫的剑气,挟着“芥子神功”锐啸连响中,漫空向高僧罩下。 场中寺僧眼见这般威势,一颗心全吊上喉咙,紧张地注视着,因为剑光漫空之中,竟见不到一丝高僧的影子。 而这声长啸,无异是给武林三老一种暗号,啸声一起,“天风老人”低声喝道:“老二,老三,走!” “走”字一落,尽提全身轻功,身形一晃,顺手抓起神像上的解药瓶子,人如一缕轻烟,向场外飘逝。 ‘游尘”、“飞鹤”同时尾随而起,竟在众人不知不觉中,消失在阳光烈焰之下。 宋岳心悬二地,剑上虽施出十二成真力,压制高僧,蒙蔽众目,但眼梢却飘向三老,见人一走,心情一松。 但就在他分神刹那之际,倏然自己舞动的长剑,竟遇到一阵奇异的吸力,剑势空隙大露,心中不禁大骇! 这时,他猛然一运真元,想回剑变招,倏见高僧一阵冷笑,道:“宋岳,剑招果然不凡,但试试佛爷的‘血影吸魂阴阳神功’。” ------------ 第七十七回 高僧不高 天星无恙 宋岳狂笑道:“不错,中原施毒祖宗,‘无影毒医’崔鸣的独门绝世奇毒,嘿嘿,高僧,你已中了剧毒,三日三夜,哀号而亡,让你离开这里,应该是本掌门说的话!” 此言一出,周遭寺僧心神巨震。 高僧神色大变,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宋岳刚才这一手竟是放的“无影之毒”。 青海,柴达木湖畔的巴什扎图寺前,那衬着阳光的神像,倒射在地上的阴影,陡然长出六尺。 宋岳屹立在那狰狞而不知名的丈二金身神像头顶上,背衬着光芒四射的太阳,像是天地之君…… 他手中的长剑映着阳光,闪烁出一片银辉,照亮着他那身金带短装,愈显得威风八面,尊如天神。 但是神像四周,巴什扎图寺的高帽僧侣们,每人的神色却又慌张,又焦急,而且掺杂着愤怒。 尤其高僧,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宋岳,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宋岳碎尸千段,可是他全身微抖,一动不动,显出也有一分震动与惊慌。 宋岳俯视着,心中暗暗好笑,目光一闪火焰,心中有了主意,但是令他莫明其妙的一点,是各色僧侣的表情。 高僧的惊慌表情,或是恐惧身中“无影之毒”,命在旦夕,尚在情理之中…… 其他人呢?为什么? 正在他怔思之际,倏见高僧屹立当地,垂帘闭目,状若运功人定。 宋岳见状肚中一声冷笑,正想飞身而落,高僧电目巨睁,仰首大喝道:“宋岳,你竟敢以‘无影之毒’恫吓佛爷……” 语声未止,宋岳一声狂笑道:“高僧,小爷知道你刚才正在暗运功力,搜查本身中毒程度,但是,你枉费精神啦!” 高僧神色闪过一丝疑诧,鼻中微微一哼! 宋岳继续大声道:“无影之毒为‘无影毒医’独门之宝,其名号由此而来,其毒无色无嗅,无影无形,中者无感无觉,但三日三夜,必化骨为脓,痛苦而亡,不信,宋岳就再下来,与你拼上百招,使你加速死亡!” 高僧耳闻此言,心中一阵忐忑,不知是真是假。 要知道功力再高,对于毒却是无可奈何之事,人谁不畏死,但是高僧此刻心中微一怔思,忖道:“不论中毒之言,是真是假,先诱他下来,毙了再说。”心中想着,口中已道:“宋岳,你敢下来与佛爷再拼百招吗?” 宋岳不屑地道:“有何不敢?” 口中说着,身形倏然直线下降,擦着那巨大火盆而落,左掌一甩,劈散近身火焰,足尖竟向火盆边缘垫去。 高僧见状大喜,身形一晃,一道金影挟着无上罡劲,就向宋岳劈去,口中冷喝道:“小子,乖乖火葬口巴!” 语声刚起,就在这电光石火刹那,宋岳一声遏云长笑,脚尖一点盆缘,竟比高僧掌风快上一线,又垂直而起。 就在他一落一起之间,直径丈余,在僧民目为祭神的圣火,倏然倾翻而落。 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声,挟着二声震山撼岳的大响,满盆油脂及熊熊火焰,竟倒落一地,周围六丈方圆,立刻变成一片火海。 这突然的变化,大出在场寺僧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宋岳一起一落之间,竟把绝世神力,注于双足,用大力千斤坠的功力,一点巨盆边缘,引起不平衡,弄翻火盆。 高僧想不到对方有这一着,急忙晃身暴退,差点被油火溅着,引火烧身。 就在寺僧惊魂未定,慌乱四窜之际,宋岳一不做二不休,飞掠而起的身体,落在神像顶后,双足蓄足生平功力,向神像后脑一点,人如脱弦之箭,疾射而出。 又是一阵震天撼岳大响,轰轰连声中,神像向下倒去。 于是,场中响起了四五声凄厉无比的惨嚎,高僧及巴什扎图寺的四五名弟子,被倒下的神像压得变成一堆堆肉饼。 后者固是走避不及,前者却是不欲走避,因为依据巴什扎图寺的古老谚言:神在人在,神倒人亡。高僧自知就是避过,也一样要自绝向师祖谢罪,何不干脆就此一死。 宋岳急向来路掠去,半空向后一瞥,只见神像葬身于一片火海之中,满地乱滚的油脂烈焰,竟已燃烧到寺门。 而四周的寺僧却慌乱跪在地上,合十悲祷。 他感到心中一阵畅快,仇恨已报,仰天长啸,惟恐寺僧起身再追,身形加疾,向那农庄掠去。 ------------ 第七十八回 明月良宵 心如苦酒 宋岳长叹一声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恐影响各位心境……但是如今,看样子,宋岳不得不说了…… “蝼蚁尚且贪生,宋岳岂会想死,但是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历程,只有短短的几天……” 这番话说得三老一愕,商亚男娇容惨变…… 宋岳缓缓扫视四人一眼,继续以低沉的语气道:“在巴什扎图寺中在下所以明知不是对方敌手而置生命于不顾,就是自知寿元将尽……” 商亚男闻言至此,不禁扑地大哭,道:“岳弟……你怎能说这话……” 宋岳缓缓扶起她娇躯,凄凉一笑,道:“亚男,你不必悲伤……须知生死由命……” “天风老人”抢着道:“少侠,你还没有说出原因。” “唉!因为我在身受阴焰掌伤之前,已被极厉害的罡劲震伤……故而就是取得‘百阳回春花’能治愈阴焰掌力,但另外的伤势,仍能夺取我生命,所以对老丈盛情,只有心领……” “天风老人”摇摇头喃喃道:“奇怪,依老朽数十年之经验,看少侠面色,并无受伤之象,但是你却受双重创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抑是老朽眼睛花了……” 这番似是自语,似是疑问,听得其余二老疑惑不止。 “飞鹤老人”道:“少侠第一次受何人所伤?” “秦中二神之子。” “飞鹤老人”低首喃喃复述道:“秦中二神之子!”旋即摇摇头又道:“老朽想不起江湖后起之辈中,有这么两个人,但不知少侠身受何种伤势?” “残血掌力!” “残血掌力!”三老同时一声惊呼! “游尘老人”皱眉道:“残血掌力自六十年前黑道魔头‘残血真君’亡命于崤山之后,这绝世邪功已不复见诸武林,怎么今天少侠竟中上这歹毒罡气……” 语声未落,“天风老人”倏然手出如风,五指如电,扣住宋岳左手腕脉。 宋岳微微一怔,见“天风老人”微一闭目,倏然放开五指,仰天呵呵大笑。 这一笑,笑得四人心中发愣,“游尘老人”皱眉道:“老大,这不是笑的时候……” “天风老人”电目一瞪道:“谁说不是笑的时候,我高兴极了。” “飞鹤老人”道:“老大略通岐黄之术,难道有什么新发现?” “不错!宋少侠,你不会死!” 宋岳见天风老人疯了起来,正摸不着头脑,闻言一怔道:“我不会死?” “嗯,不但死不了,而且如今伤势皆愈,哈哈,老朽见你受伤之余,竟能连毙青海二名高手,心中已感奇怪,及见你脸上气色,刚才闻你之言,一诊脉搏,心中恍然而悟。” “悟到什么?”商亚男见讲了半天,尚未说出道理,心中有些焦急。 天风老人微微笑道:“残血掌力为一种极热之离火之伤,中者周身酷热,周期复发,必须有性属纯阴之气或药草治疗,少侠虽未服药,再受阴焰掌伤,说起来,因祸得福,还应该感谢那位青海高僧哩!” 宋岳一愣道:“感谢高僧,在下愈听愈糊涂了。” “一点也不难解释,阴焰掌力虽然也极歹毒,但却属于极阴的外门之功,对残血掌力正好阴阳相克相冲。高僧那一掌,无形之中,消耗了你体内所中的酷热火毒,伤伤相克,比药物治疗还有效,不信你可试试运气,可有阻碍!” 宋岳一听,恍然大悟自己酷热不再发的原因,微一运功,果然畅通无阻,睁目欣然含笑,心头忧郁尽扫,立刻振衣而起,向三老一揖道:“多谢三位老丈指示。” “游尘老人”呵呵笑道:“亏得老朽这趟没跑,否则真是徒劳往返。” 这话说得商亚男含泪莞尔一笑。 一天阴霾尽散,帐外星朗月明,一片幽静,只有远处的帐篷不时传来一二声青海民谣。 天风老人此刻起身道:“天色不早,大家都累了一天,少侠及商姑娘就委屈一晚,在帐篷内安息吧,咱们早已找好地方,也要休息了,明天再见。” 宋岳慌忙道:“在下还是与三位老丈一齐睡,此地让商姑娘……” “飞鹤老人”阻着道:“少侠,男女固应避嫌,但是月明人静,良宵也不可错过,老朽这杯喜酒早晚要喝,何不趁此机会,二人多多商量……” 说着作了一个鬼脸,与老大老二闪身而出。 ------------ 第七十九回 藏僧突至 掌印示威 尤其商亚男看过字条后,心中有着一分甜蜜和感激。 半晌,商亚男望着怔视远方出神的宋岳,低声道:“岳弟,夜深了,应该休息了。” 宋岳微微颔首,手刚拉开帐门,帐篷内陡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冷笑,目光向内一瞥,心中大惊,一拉商亚男,身形暴退三尺,沉声喝道:“什么人?” “洒家喀尔喇嘛寺小僧都伦勒,恭候施主多时了。” 语声中黄影一晃,穿帐而出,停在宋岳面前,现出一个秃顶黄色袈裟,颈挂一百零八颗念珠,浓眉粗目的高大喇嘛僧,从他精光四射的目光中,显然又是一位高手。 宋岳剑眉微皱,周身蓄足真气,沉声道:“原来是黄教高僧,所为何来?” 喇嘛僧淡淡一哂,态度从容,合十道:“一切皆在帐内,施主进去一看自知,恕小僧告辞。” 语毕,身形方动,宋岳一声冷哼,横身一截,阻止去路,寒声道:“大师可知擅人别人居处是非礼之举?” 喇嘛僧倏然退身二步,冷冷道:“主人外出未归,小僧又必须亲传口讯,不得已之举,尚祈原谅。” 他语气虽冷,充满表示敌意,但言词尚在礼数,宋岳一时倒不便发作,心中不由暗忖道:“西藏黄教喇嘛,与我有什么瓜葛……”他心中疑惑地想着,口中已道:“大师代何人传讯?” “咯尔钦寺正教掌教。” 都伦勒一说完,双掌合十,身形一晃,竟已远离五丈,瞬息只剩下一粒黑点。 宋岳见对方一身轻功,心头微震,对这喇嘛僧倏然而来,飘然而去之举,深深感到困惑。他正怔思之际,一旁站立的商亚男倏然幽幽道:“岳弟,多思无益,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宋岳唔了一声,走进帐篷,一撩而进,见都伦勒刚才盘坐之地,赫然平摊着一张血红色大帖。 因为油灯就在一旁,宋岳目光一瞥,就已看清上面所写: “黄衣正教掌教可可巴萨致函罗浮掌门宋岳阁下。 本教向在西土,不履中原,近闻座下弟子呼图克,呼图木,被中原邪道怂惑,幸经阁下杀之,罪有应得,但手段未免太辣,本座忝为一教之主,对不屑弟子之死,并无怜惜,然对藏宗威名,却不敢自我坠损…… 耳闻阁下领袖中原,奇功盖世,特于前途摆下罗汉会金刚大阵,敬请赐教……” 但在这张红色战书之上,却端端正正印着一只白色手掌,像是战书的底画,清晰而浅淡…… 宋岳凝视着,心中恍然而悟,剑眉微剔,商亚男已道:“岳弟,你看如何?” “唉!罗浮论剑之会,日期已近,想不到在这路上,又有耽搁,如闯得过,倒也罢了,如闯不过,岂非要误了我的正事!” 商亚男微一沉思,道:“既然如此,不理也罢,由此到百粤,有二条路,一经蜀中,横过黔境,一取道西康,穿过滇中,前者近而后者远,喇嘛和尚可能把罗汉会金刚大阵,布置在前一条路上。” 宋岳点点头道:“什么叫罗汉会金刚,亚男,你知道解释否?” “昔年听家父闲聊过,罗汉会金刚,名为大阵,但实际并非阵法,却是黄教对辈份功力崇高人物,解决恩怨的礼貌,凡下红书,摆出此阵,表示他们并无轻视之意。” 宋岳叹口气道:“以书上词句看,言词恭而厉,确是不亢不卑,比起巴什扎图寺的僧侣们要正派得多,唉!明天,决定避道吧,这冤家不结也罢!” 商亚男哑然一笑道:“但你知道他们想法如何?” “这以后再说。” “哈哈!豪气万丈的罗浮掌门竟变成了好好先生……” 宋岳见她取笑,脸上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暗暗道:“唉,你不知道我是为了你啊,万一再有闪失,我宋岳岂不枉吃这场苦头……” 商业男见他不语,又道:“就这么办,这张东西烧掉算了!” 说着已蹲下身子,伸手抄去…… 岂知道一拿,二尺见方的红帖,竟变成一堆粉骨,撒得一地。 商亚男倏然惊呼道:“金掌玉印!” 宋岳脸色一变。 金掌玉印为禅宗无上神功,传于百年前藏派禅门别支瑜珈宗,为密宗绝学不传之秘,其主要特征,在于出掌无风,伤人于无形,厉害无比,但发掌时掌心呈白色,甚易防范。 ------------ 第八十回 番僧阻道 五关惊魂 这二名喇嘛招式一正一奇,配合妙到毫颠,大出宋岳意料之外,他想不到二招之下,竟陷入危险,迫不得已,身形暴退一丈。 额多瓦身动如风,如影随形,念珠猝然卷出,如乌云闪电,劲力在空气中呼啸而至,宋岳知道如再不卖险着,十招之内难扳成平手,眼见念珠离身仅有五寸,一声大喝,身形一旋,一溜乌光,只差毫厘,擦身而过。 而沁尔吐此刻却施出一招“星跃云飞”,念珠直向宋岳未停的身形扫到,前后相差,仅一线之隔。 商亚男看得失声惊呼,惊呼中,倏见一道寒森已极的虹光冲天而起,一声低沉的喝声道:“三招已过,恕宋岳无礼了。” 语声中,长剑一招“电闪长空”一溜星形,挟着凌厉无匹的剑气,如一道道闪电,破空而下,直向二名喇嘛罩去。 此刻,商亚男紧张的心情,才微松一口气。 但是今天黄教掌教所带座下弟子,皆是藏宗杰出人物,搏战经验丰富无比,尤其表面上对宋岳持之以礼,其实心中皆欲替呼图木等报仇,内心狠毒无比,不过喇嘛在西藏自称正大,不肯乱来,贻人以讥罢了。 他二人一见宋岳剑势,蕴藏无穷潜力,怎肯轻挡锐锋。 念珠回圈,身形双双分开,突然一声长啸,又猝然欺进,二溜乌光,幻出千条灵蛇,一上一下,向宋岳周身要害攻去,出手之间丝毫不留余地。 宋岳本来存有三分谦让之心,一见对方如此狠毒,剑眉猛轩,左掌向上一翻,倏然向上推出,长剑连出五招,一片?凶涌无俦,寒森如电的掌风剑光中,霹雳连响,锐啸刺耳,仿佛张着一张一半有形,一半无形的网,呼轰迎卷而上。 这种威势,真可说绝古凌今,但现在的宋岳,在连番搏战强敌及频逢奇遇下,打来犹如顺水行舟,毫不费力。 额多瓦及沁尔吐二僧神色微凛,身如旋风,一闪又进,硬钻进绵密的剑光掌风之中,念珠如灵蛇游空,猛向宋岳咽喉及下阴绝穴袭去。 这手实在凌厉狠毒已极。 宋岳愠怒渐升,一声冷嗤,手腕微抬,剑势倏变,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剑花,像怒潮喷泉,反卷而去。 二僧心中大骇,双双惊呼晃身暴退。 但是这片剑光,却像随形之影,罩笼着二人,始终不离周身五寸,看得二僧心胆俱悸,魂飞魄散。 在这刹那,宋岳心中一动,暗忖道:“这不过是第一关,对方功力已如此惊人,以后四道截拦,不知如何惊人,为了商亚男,我何必赶尽杀绝。” 此念在脑中电闪而过,愠怒稍息,只见如电剑光一敛,宋岳身形倒退五尺,冷冷道:“谢二位高僧谦让,现在请让区区见贵掌教大师!” 冷漠的语气中,含着无比的威严。 二僧倏见剑光收敛,神色一阵奇异,目光彼此一视,心头大震,双双向宋岳一拱手,道:“谢尊驾成全,就请起步。” 语声中,二道光形一晃,如二道轻烟,向后跃去,瞬眼即逝。 原来二僧的黄色袈裟,在宋岳长剑回收之后,变成一片片碎布,挂在身上。 这时,宋岳平静一下心波,见呆视着的商亚男,长剑出鞘,惊慌之色,尚未消退,遂淡淡一笑道:“亚男,收起长剑,走吧!” 商亚男这才微吁一口气,道:“好惊险……” 二人交过一个无法言传的目光,缓缓再向前走去。 此刻,天色有点微变,一阵阵乌云,迅速奔腾聚集。 眨眼之间,星月全隐,像是一阵暴风雨即将来临。 山林摇撼,狂风呼啸,使四周平添无限荒凉和沉闷的气氛。 天际亮过一道闪电,惨白的电光,使火龙驹一声长嘶,商亚男不禁一惊,但照耀着宋岳的表情时,看他却依旧那么沉默,那么从容。 商亚男被他那种镇定的神态感染了,心中有一股钦佩,挟着甜蜜的喜爱,于是,她不再慌乱紧张。 雷声隆隆,像是天崩地裂,但是这对此刻的商亚男来说,已不再惧怕,反之却像听到雄伟的战乐鼓声一样。 二人走约盏茶时刻,宋岳不时仰视天色,皱皱眉头道:“要下雨了。” “也好,让上天把大地洗涤一番。” 商亚男满不在乎地应上一句,宋岳转首一瞥,淡淡地笑了。 只见一棵大树上钉着二颗人头,一个虬面短髯,一个秃头净脸。 ------------ 第八十一回 临危不乱 从容闯关 宋岳芥子神功立刻从周身渗出,左掌一阵狂扫,星眸中暴射出一股令人悚栗的煞气,一声冷酷大喝:“高僧亦看看在下这一招!” 一团剑花,闪烁而起,接着剑气一沉,那喇嘛僧口中响起一声惨嚎,身形跄踉而退,长剑硬生生从他肩上直划到腰部,三尺长的一条血糟,鲜血狂涌。 一阵雨水立刻把鲜血冲淡,但是新的鲜血继续涌出。 宋岳也一声闷哼,他心恨对方毒辣,虽剑伤对方,但自己仍被二粒念珠,击中“青灵”“小极”二穴,护身罡气几被震散,周身一阵麻木。 但他强忍着酸痛,屹立如山,朗声道:“各位高僧,是否让路,让区区会见贵派掌教?” 这时黄影连闪,已有二名喇嘛扶起伤者而退,其余诸僧脸色露出一股愤怒之色,静立不动,似有一拼之意。 宋岳见状,心中暗惊,真要再打,对自己极为不利,连忙默默运功调息,目光注视对方一瞬不瞬。 大雨并未停歇,雨水溅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身上,各人的衣衫尽湿,但是双方虎视眈眈地屹立着,一动不动。 商亚男这时惊呆了,她对刚才变化,竟忘了惊呼出声,对宋岳屹立当地,剑创强敌,根本不知道他身已受伤。 在这刹那,场中一片沉寂,只有哗啦啦的雨水零乱地响起,气氛沉重而紧张。 紧张中却掺杂凛人的杀机。 突然那受伤喇嘛僧在同伴挟持中开口了,他目光中有一份疲倦及颓丧,缓缓道:“各位退后,宋掌门既破阵而出,理应让道。” 语声一落,手无力地一挥,十八道光影,迅速转首疾奔而逝。 宋岳此刻才暗松一口气,暗暗道:“好险!” 的确,如再打下去,宋岳虽不见会败,但真力之消耗,是必然的现象,后面三道阻拦又怎么应付呢? 商亚男轻吁一声,走近道:“岳弟,怎么啦!” 宋岳暗运功力已毕,觉得受伤极是轻微,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 但看到商亚男周身像落汤鸡一样,不由怜惜道:“你冷吗?” 商亚男拂去秀发上的雨水,嫣然道:“不冷,岳弟,你真的神威盖世,我今天终算开了眼界了!” 但是,宋岳心中并不感到安慰,他想起最后一道关卡是黄衣掌教,那绝世神功,至今未露,不知自己能否安然闯过。 本来以自己的“芥子神功”定可与对方的“金掌玉印”比试一番,如今先受轻伤,不知能否胜得…… 在这刹那,宋岳有些担忧,但是他惟恐影响商亚男,一摸她手心,顿觉冰冷入骨,不由轻叹一声,怜惜道:“亚男,你太冷了,要你不要来,你偏要来,你看,冻坏了怎么办,快走吧。” 说着,已拉着商亚男举步向朦胧的驿道急急走去。 火龙驹见主人一走,也蹄音的的地跟着。 商亚男秀目一闪,脸上闪过一丝甜蜜的笑容,娇声道:“岳弟,你为我只身千里赶援,如今单独赴约,叫我怎能放心,假如万一有何不测,我商亚男纵然不能把你起死回生,但是生既相爱,死而同穴,也称心安理得!” 宋岳心中一颤,那双明澈的目光,微微一瞥她的脸容,心中暗暗叹息。 与“飞羽仙子”发生关系在前,商亚男痴情于后,一旁还有一个静静等待的文芷鹃……这怎么办? 何况还有疯颠的范纨兰……不知是情是仇的崔晴文。 宋岳缄默了,静静地走着。 但是商亚男并未发觉,宋岳的一再细心关切,使她陷入幸福的狂想里。 她觉得当初自己眼光没有错……想起昔年自己第一次照料宋岳时,也是这样无微不至,现在播种有了收获,开花等着结果,竟浑忘了处境的危险,心情一片开朗。 转眼工夫,二人已转过三个弯,四野风雨交加,山腰树摇草偃,漆黑的四周,陡添无限荒凉。 蓦地…… 五丈之远道中,响起一阵语声:“罗浮掌门功力果然不凡,连闯二阵,老僧在此等候多时了。” 宋岳目光一瞥,只见在滂沱的大雨中,一位黄衣白眉老僧,竟然盘坐地上,一动不动,而周围三尺之地,一片干燥,滴雨不入。 眼见这分功力,宋岳及商亚男心头一凛,皆暗忖道:“这五道截拦果然一道比一道厉害,对方明知自己已连败二十个僧人,竟然一人挡关,其功力可想而知。” ------------ 第八十二回 神功对峙 危机突现 蜿蜒川境边的岷山山麓驿道中,藏派秘宗黄衣掌教率领座下二十四个弟子与宋岳、商亚男静静对立着。 -月色转移正中,漆黑的山影消失了,四周笼罩着一片清光,地上是湿的,加上雨后一股清新气息,显得有些凄凉。 宋岳面对着黄衣掌教,心头第二次感到寒意,而且这一遭与在青海巴什扎图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当高僧显露“莲台浮空”及那手“凌虚如意神功”时,宋岳虽也同样震惊,但是,当时却想到力不胜以智胜的办法。 他觉得这样对付“高僧”毫无遗憾。 因为人的尊重是相对的,巴什扎图寺的僧侣既然不尊重武林规矩,那自己又何不权谋智变呢? 宋岳那时有这般想法,但是现在的敌手却不同了。 藏派密宗一开始就以礼相待,五道截劫,人数虽多,但丝毫没有诡诈之计,尤其明知商亚男是自己最顾虑的累赘,但对方却始终没有持以要挟的企图。 对方既然这样,宋岳个性刚直,岂肯施诡授人以讥。 所以他对黄衣掌教的开场词,丝毫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只想道:“这是真正功力的比试……真正优胜劣败之战啊……‘金掌玉印’及‘芥子神功’在武林中同时失传二百年,现在却借着自己与黄衣掌教之手,作历史性的印证了。” 在严肃的沉默中,宋岳心中虽寒,但是当他发现五十道目光同时注视着自己举动时,心中的豪气倏然抬头 他暗忖道:“我今天如不能胜过对方,就是能保全生命,又有何面目在罗浮开派,会盟武林!继承师门遗命及‘三才居士’遗志……” 想到这里,宋岳双目神光湛然,神情严肃地一拱手道:“大法师远道而来,竟设下‘罗汉会金刚’大阵,宋某何德何能,怎敢受此大礼!” 黄衣掌教冷冷道:“好说!掌门人能闯过本教二十四名高手四道截劫,本掌教深感钦佩,耳闻掌门功力超绝为中原武林第一人,今日幸会正想领教一番!” 宋岳目光一扫黄衣掌教身后二十四名藏僧,见有的藏僧目光对自己充满仇视,有的则露出感激之色,心中一转念,觉得兵败在骄,谦为贵,闻言朗笑一声道:“大法师言过其实,在下如不承贵方有意相让,早已凶多吉少……” 黄衣掌教微微一哼道:“宋掌门人何必自谦,本座现在持最后一道,拼搏不论胜负,藏派立刻撤离退身……” 宋岳语气一肃,接口道:“贵教为弟子呼图木,呼图克之死,兴问罪之师,区区下手时虽欠考虑,但其究竟是罪有应得,大法师行径光明磊落,藏派威名不薄,何必一定要干戈相见,如蒙宽谅,宋岳愿一结佛缘,不知掌教愿赐允否?” 黄衣掌教仰天狂笑,道:“好个罗浮掌门,这话说得固然不错,呼图木师兄弟之死,罪有应得,但是……”话声到此一沉,脸寒如水,道:“本派二十四位高手,摆下四道截劫,竟全军溃退,本座如依你之言,袖手一走,西藏禅宗一派,再有何面目立足?” 宋岳一见婉言无效,剑眉微剔道:“如此说来,掌教是非动手不可了?” 黄衣掌教冷冷一笑,道:“藏宗绝学金掌玉印,世无敌手,闻你罗浮掌门剑术无双,正想借机印证一番。” 语音甫落,僧袍大袖向后一挥,身后二十四名藏僧,身形倏如电光一般,齐齐退出五丈。 宋岳听得傲气大发,长笑一声,道:“大法师既欲动手,区区只好奉陪。” 他语声一落,向旁边商亚男一打眼色,商亚男满怀忧悒地后退三丈。 “嗖”的一声,宋岳长剑出鞘,反手以肘贴剑,抱拳道:“请问掌教,如何拼搏法?” 黄衣掌教语寒如冰,道:“本座以一双肉掌搏你长剑,不论招数,只论胜败!” 宋岳听得心中一凛,沉声道:“区区以为这种打法,太耗时间,既欲分出胜负,何妨换一种速决的打法。” 黄衣掌教冷冷一哼,道:“宋掌门人如有好的建议,尽管请说!” “区区如依恃剑术上的造诣与掌教周旋,决定胜负将在千招之后,故而建议各以修为,互对三掌。” 宋岳话一说完,长剑嗖然还鞘,商亚男耳闻此言,心中大急,娇呼道:“岳弟,你……” 宋岳转身摆摆手道:“亚男,镇定些,三老的‘益元丸’使我又陡增二三十年功力,胜败何足论英雄,豪杰惟求无愧于心。” ------------ 第八十三回 错中险胜 情起漪涟 这边商亚男力拼峨眉掌门,而宋岳却陷入险境。 他与黄衣掌教神功对峙,本已感到吃力无比,眼见对方掌心奇亮无比,已一分一分地接近,心中正在紧张,拼命抵制,对峨眉掌门及灵虚灵幻出现,根本浑然无觉。 在这紧要关头,不要说灵虚灵幻这等高手,禅杖快若星火,重逾千斤之力,就是普通江湖人物,施出暗算,点上宋岳身体任何穴道,也必立即死于非命。 但峨眉掌门灵空禅师,心切事功,千算万算,却失掉一算。 为了避免阻挠,却未向藏派喇嘛略为说明来意。 一旁二十四名喇嘛见二方对话,知道商亚男及宋岳与峨眉派必有过节,皆心头一松,静静注视发展。 他们远处西藏,与中原武林向无往还,自不愿加入漩涡纠纷。 但绝料想不到灵虚、灵幻二僧突然偷袭场中搏斗之人,心头皆怦然一惊,袈裟乱飘中,齐声叱喝,出手截阻。 二十四名喇嘛虽然明知道峨眉派是欲置宋岳于死地,但是却不得不防备万一,掌教与宋岳以真元相拼,胜负立见,此时此刻,任何人一挥手,如有差误立刻不死即伤,这情势怎不令人震惊? 但远水不救近火,旁站的喇嘛僧虽然晃身欲拦,灵虚、灵幻二僧的二柄禅杖,已疾如光电,擦过黄衣掌教,向盘坐的宋岳右肋二大死穴点到。 杖带金风,划空生啸,显然已运足十成真力! 但是黄衣掌教却不知道来人是谁? 他专心运功力拼,虽略占优势,但实际上也心余而力绌,勉为其难,可是眼见一分一分地接近,正欲拼却一生修为,强致制胜,蓦然耳闻金风之声。 刚才,他虽没有注意场中变化,但是此刻一经听觉,心头不由一骇,以为是商亚男施袭,耳闻座下喇嘛叱喝之声,神经被一股极端愤怒之火焚烧,自眉轩动,眼睛看也不看,无上禅功,微一收敛,右掌立刻斜挥回扫而出。 几乎同时,宋岳也感到有人施袭,在真元聚于双掌之下,欲拒无力,心中同样感到愤怒难忍,正想转移目光,看清是谁,陡觉双掌抵制的压力轻松一倍。 这当口,他已无暇多考虑,潜意识地觉察这时机千载难逢,收敛凝缩的“芥子神功”随意而动,陡然暴涨,双臂由曲变直,立刻猛推而出。 这突然的转变,犹如电光石火般快,场中立刻接连响起二声大响,黄衣掌教的无声无风“金掌玉印”立刻印上灵虚僧左胸,心脉被震断。 这峨眉三堂主持之一,料不到白眉喇嘛竟舍敌而阻击,未哼半声,即魂断岷山。 而后面的灵幻僧,一见师弟无声倒下,骇然暴退,立刻被二十四名喇嘛团团围住。 但黄衣掌教却当下被宋岳的十二成“芥子神功”反击,胸头如同锤击,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踉跄倒走七步,红润的脸,立刻变成一片苍白。 “金掌玉印”及“芥子神功”本来无分轩轾,黄衣掌教只是胜在百年修为上,但其相差程度,也只不过相差一线,如今误会灵虚僧偷袭,单掌力拼,不啻功力打一对折,怎能拒抗宋岳全力一击。 此刻,黄衣掌教,强制伤势,目光中露出悲痛的光芒,望着宋岳。 虽然变起意外输得太冤,但是他究竟是输了! 峨眉掌门灵空禅师,眼见这种想不到的情形,早已闪身跃开,心中一阵惊恐,望着灵幻僧被围当场,忙晃身闪近黄衣掌教身前合十讷讷道:“掌教请勿误会,老衲此来只是为了……” 黄衣掌教倏然双目盯视着灵空禅师,一言不发,凌目中包含着愤怒及鄙夷,看得老和尚心惊肉跳,神色连变! 半晌,才冷冷道:“本掌教与宋掌门人为敌,但却不屑大师所为,死者已死,大师何必多言!” 语声一落,转向缓缓起立的宋岳沉痛地道:“本掌教此次败得虽然不服,但言出难收,天命如此,夫复何言,请尊驾谨记,藏派必有再履中土之一日,今日就此告辞!” 他身负重伤,羞愤难当,向二十四名弟子一挥手,喝道:“走!” 金色袈裟一拂,人已化作一道金虹,消逝在黑夜中。 于是其余藏僧狠狠地注视灵空禅师一眼,唰唰连响,俱向夜空逝去。 藏派喇嘛此刻将仇恨完全移向峨眉掌门,如不是因为掌教吩咐,早已群起而攻。 ------------ 第八十四回 爱之弥深 恨之弥切 随着这二声轻轻的叹息,岷山驿道旁,闪出两个纤瘦的女子,一个约四十余岁,一个年约双十,正是崔氏母女。 只见崔夫人缓缓轻吁一口气,道:“我们总算摆脱她了,但看商姑娘刚才那种情形,她一定非常痛苦……” 崔晴雯幽幽地道:“娘,你为什么总替人家想,却不知道女儿心中的痛苦。” 崔夫人转首爱怜地望着楚楚可怜的女儿,微微叹息,笑道:“丫头,这次不是为了你……” 崔晴雯展齿一笑,抢着道:“好了,娘,算女儿说错了话,我们还不快看看他服下‘回春丸’好了没有!” 说着,转身就欲向林中走去。 “慢着” 崔晴雯怀疑地转过身躯,望着母亲脸色,奇怪地道:“娘有什么重要事?” 崔夫人注视着女儿娇容,道:“雯儿,娘知道你现在心目中除了宋少侠外,再也没有别的事物……” “娘,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不,雯儿,听我说,现在娘希望你回答我一句话……” 崔晴雯急急道:“什么话?” “假如宋少侠另有困难,婉言拒绝,你怎么办?” 崔晴雯心头一震,讷讷道:“娘有这种想法?” 崔夫人微微一叹道:“事实摆在眼前,做母亲的虽然不希望自己女儿失望,但却也应该顾虑到女儿心里希望幻灭后所引起的后果。”她语气沉重,说到这里一顿,倏然摇摇头,继续道:“以你的容貌品格,虽然世上并不多见,但是他所遇到的女孩子,并没有一个比你差的,何况他又这么容易吸引人,唉!假如我是他,也不容易下决心选择的!” 崔晴雯听了,点点头,倏然明媚的秋波中闪过一丝煞机,缓缓道:“假如他拒绝娘的话,我会杀他代爹爹报仇,然后再自杀。” 崔夫人脸色一变,沉声轻叱道:“雯儿,你怎可做得这么过分……” 语声未完,崔晴雯倏然扑在母亲肩上,泪如泉涌,低泣道:“娘,依你说,女儿该怎么办?” 崔夫人扶正女儿娇躯,拍拍她肩膀,轻轻一叹,道:“雯儿,你应该坚强些,镇定些,唉!天下母亲都是帮自己女儿的,听娘的话,娘尽力帮你,但是,不论成功与否,你不要冲动,听娘的话。” 崔晴雯凄惋地道:“娘,我答应你,去看看他吧。” 母女二人有了默契,缓缓走人林中,见宋岳尚依着一棵大树躺着,脸色虽恢复了红润,但尚未醒转。 二人在一旁对面而坐,静静地注视着,在这刹那,崔晴雯脑海中立刻泛起一幕幕往事…… 于是六年前救宋岳的情形又映现在眼前,她暗暗感到如自己父亲当初不加入红灯教,今天不会搞成这样情仇难分的僵硬局面……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宋岳倏然吐出一口气,眼皮缓缓睁开,当看见对面盘坐着的竟是崔氏母女,脸上立刻泛起一片惊异的色,嘴刚一动,似要说话,崔夫人已抢先道:“宋少侠,你吃了我的‘回春丹’,先别说话,运功恢复真力后,我们再慢慢谈……” 宋岳心头一片糊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与她们坐在一起,而商亚男呢? 但当他听到崔夫人这种慈祥的劝告后,不得不遵照所言,遂感激地瞥了一眼,立刻合上双目,默默运起功来。 三周天后,宋岳周身一片舒泰,疲劳尽去,马上睁开眼皮,倏然振衣起身一揖道:“在下受贤母女再三相援,请先受宋岳一拜!” 崔夫人微微一笑,待宋岳揖毕,指指地上道:“宋少侠,这次你不过脱力,没有我们,商姑娘一样能使你恢复真力,只是我想与少侠说几句话,故而把少侠留下,尚请勿见怪,我们还是坐下来谈。” 宋岳微微颔首,复行坐下,急急道:“商姑娘哪里去了?” “先走了,少侠难道不知道她去哪里?” 宋岳哦了一声,抛过这问题,道:“崔夫人留下我,不知有什么指教?” 崔夫人望了望女儿,微微一叹道:“要留下你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女儿……” 宋岳闻言心头一震,在这刹那,迅速想起击伤崔鸣的一幕,脸上闪过一丝歉疚之色,对崔晴雯讷讷道:“原来是崔姑娘,宋岳昔日承你一言雪冤,尚未拜谢大德……” 崔晴雯幽幽拦着道:“岳哥,往事不提也罢……” ------------ 第八十五回 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在崔晴雯来说,她对宋岳是伤透了心,因相爱过深,而此刻之刺激,已使她的神志陷于不清。就在此刻,崔夫人一声娇叱! “雯儿,还不住手!” 身形一弹,疾如石火,就向崔晴雯手腕扣去。 她这声娇喝,舌绽春雷,使得神志不清的崔晴雯脑中猛然一震,攻出的招式不由微顿,手腕被她母亲一把扣住。 这时,她瞪眼直视母亲,倏然扑倒在崔夫人怀中,哇的一声,痛苦失声,喊道:“娘……” 她此刻是极端伤心,加上失望的痛苦,使她情不自禁,泪如泉涌。 崔夫人扶着晴雯,目光露出一股爱怜的光芒,摩抚着女儿的香肩,沉痛地道:“雯儿,你怎可如此冲动,爱的真谛并不是占有,而是牺牲,唉!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当你仔细想一想后,你就知道你自己刚才的举动险些铸成大错,你父亲刚悔过向善,你岂可又背上逼婚恶名。” 她话一说完,立刻抬头向怔立一旁的宋岳道:“宋少侠,终身大事不能勉强,你对崔氏一门既有顾忌,我们母女也无法高攀,请就此永别!” 语毕,扶着崔晴雯,就向林外走去。 宋岳见状,一时愕然,不知是阻拦好,抑顺其自然好。 眼见崔氏母女渐渐消逝的身形,不由仰天长叹,喃喃道:“崔姑娘,原谅我吧,宋岳知道对你不起,但是,你怎能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我不能对人绝情,因此宁可薄幸!” 他想起“飞羽仙子”妃湘君的清白,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其他少女的恋情…… 此刻,他一咬牙,身形一起,如晨鸟出林,窜出林中,向驿道飞驰。 岂知刚出三里,陡闻一阵蹄声,远远驰来,宋岳目光一瞥,见一道红影,快如烟雾,细一注目,不由心中一惊,暗呼道:“是火龙驹,怎么空骑急奔,商亚男呢?” 只见火龙驹一见宋岳,倏然停住四蹄,仰首长嘶。 宋岳拉住缰绳,轻轻拍拍马头,倏见火龙驹用嘴叼着自己衣袖,回首向上示意。 宋岳暗暗奇怪,他虽知宝驹日久通灵,却不知此举是何用意,下意识地飘身落在马背,身刚坐好。 只见火龙驹,倏然又是一声长嘶,四蹄飞腾,转首向来路冲去。 宋岳心中一怔,连忙双腿紧挟马腹,只见火龙驹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急驰。 此刻,他知道灵马自动奔跑,必含深意,眼见反正是往罗浮方向,干脆看看火龙驹是奔向何处?为了什么? 心念既定,宋岳端坐马上不动,只见两旁景色如江河倒泻。 约二个时辰,火龙驹竟然向山上奔驰,宋岳注目一看,心中赫然一震,原来已身在峨眉山麓,奔的正是金顶方向。 他心中大概已悟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勒缰绳轻轻拍拍马头,轻轻道:“马儿啊!我知道了,在这里等我吧!” 语声一落,人已如飘风之叶,疾迅向金顶掠去。 午时的阳光,射出一片金光,宋岳提出全身功力向金顶攀登。 一上金顶,宋岳耳中已闻见阵阵叱喝,夹着兵刃相接之声,还有商亚男凄厉的长喊。心中一急,身形一晃,已上了寺院墙头,星眸向上一扫。 只见商亚男长发披散,全身浴血,与百余峨眉僧侣陷入苦战。 只见她一派进手招式,竟不顾自己,状同疯狂,但剑掌扫处,虽仍威猛凌厉,招式转运已显迟钝。 寺院广场中,峨眉掌门灵空僧及三堂主持之一灵幻僧及峨眉三老,灵镜、灵智、灵净等一代高手与二三代弟子百余人正拼命进击。 看清现场情况,宋岳剑眉猛剔,刹那之间,旧恨新仇,齐上心头。 这时,只见灵空掌门紫金权杖连出三招,金光飞舞间,口中厉声道:“丫头,你老子死后,双星只剩下一星,今天,本掌门要叫你这颗天星也落在金顶之上。” 商亚男凄厉地笑道:“秃驴别打如意算盘,姑娘就是要死,也要割掉你们一百颗光头。” 语声中,剑剑连环,飞起一片狂澜,涌向周身,挡住阵阵群袭。 宋岳再也忍耐不住,口中发出一声清越朗啸,嗖地长剑出鞘,就向场中泻去,舌绽焦雷,大喝道:“峨眉和尚,还不停手。” 剑化万道灵蛇,唰唰唰三剑,就向灵空禅师扫去。 这三剑速度之快,犹如三剑齐出,端的倾古凌今。 ------------ 第八十六回 罗浮开派 比剑论盟 百粤的罗浮山,的确与以前大不相同。 昔年游人稀少,一片荒凉。 而如今,武林高手,纷来沓往,一片热闹,山道上不时出现健马行人,个个精神奕奕,显然都是知名高手。 不错,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有姓有名人物,闻罗浮开派,俱都到了,大家都仰慕着宋岳的风采,想参加盛会。 主要的,还是论盟比剑大会,使武林中人人瞩目,大家都想知道七大宗派是怎么一个排名法。 如今罗浮主峰的山腰子场上,与以往已大不相同,从山脚往上走,经过一个古色古香,龙飞凤舞的牌楼。 过了牌楼,是一级级登山石阶。 到了顶端,踏上平阳,立刻呈现一片精致的房屋,进门之处,悬着一块横匾“罗浮宫”。 这正是罗浮派的重地,“龙神”上官奇率领手下,一年中的杰作。 现在宫中执事等等已经由早到达的酒叟全部安排好,连邀请的帖子,也早已派人发出。 离罗浮大会,尚有六七天,酒叟忙得不亦乐乎,但宋岳的影子,却仍不见到,这使酒叟心中一片焦急,江湖上的英豪陆续到了,酒叟又不得不强装泰然地应酬一切。 但是对宋岳的消息却一桩接着一桩传来,耳闻他无恙,酒叟也悬虑略放,但仍每天到山脚下的牌楼边穷目远眺。 今天,离罗浮开派尚有四天,酒叟一清早就下山嘹望。 表面上是散步,内心实在等宋岳。 他远望着青翠的山岭,焦急地诅咒着,这时三条娇小人影,从罗浮宫飞泄而下,掠落酒叟身旁,正是“飞羽仙子”妃湘君及文芷鹃、范纨兰。 文芷鹃黛眉轻皱,对酒叟道:“公孙前辈,宋哥哥怎还没有到?” 酒叟狠狠地抓了一下乱草似的白发,恨恨道:“谁知道他在干什么,老头子从来不知等人是什么滋味,现在总算尝到这种味道了。” “飞羽仙子”走近酒叟,娇声安慰道;“公孙前辈别急,我想宋少侠不会如此糊涂,他也应该知道日期快近了。” 洒叟目光望着远方,微微颔首。 倏然远处出现一点黑影,向罗浮峰如飞而来。 “飞羽仙子”秀目陡然一亮,微一凝视,喊道:“宋少侠到!” 二女及酒叟心头同时一阵振奋。 远处的黑点由小变大,果然是宋岳及商亚男,同乘一骑,如飞而来。 宋岳远远望着罗浮峰腰的连云房屋,心头一阵兴奋,一见酒叟及三女翘首候立,陡然长身一掠,飞快泄至,抱住酒叟,激动地道:“公孙前辈,你……” 相隔近年,老少二人晤面,他已激动得语不成声。 酒叟此刻一见宋岳,恨恼俱去,抱着宋岳宽阔的肩膀,语声颤动地道:“唉!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客人都快到齐了,主人尚未至,岂不急煞我老头子。” 说着,慢慢推开宋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好像惟恐宋岳身上少了一样什么东西似的。 宋岳忙颔首道:“我知道,但路上阻碍太多,由青海返身,就……” 酒叟忙摇手道:“你不必说,江湖早有传言,我老头子已经听到了,现在你应该先进罗浮宫把一切事务理好,免得临事慌张,贻笑大方!” 宋岳微微颔首,望着高大耸立的牌楼及山腰辉煌的房屋,慨叹道:“建造如此浩大,也苦了上官大侠了,‘龙神’他人呢?” 酒叟长叹一声道:“上官奇宁折不弯,竣工之日,就向我告辞,声称诺言已了,再无留恋,就率手下,飘然而去。” 宋岳急急道:“你没有挽留?” 酒叟微微一叹,道:“我老头子岂会如此不通人情,但他辞意已坚,声称无法研创出胜你剑术的绝学,誓不再出江湖。” “唉!他也把‘名’心看得太重了,真不愧是一世英豪!” 宋岳喃喃说着,已向三女打声招呼,倏见范纨兰深情地注视自己,忙赴上二步,惊喜地道:“唉!范二妹!你病好啦?” 范纨兰微微颔首,道:“这是文家妹妹的功劳,岳哥,听妃女侠说起经过,我实在对不起你!” 宋岳忙安慰着,当他的目光与妃湘君相遇时,心中扑地一跳,想起昔日锦绣帐中,芙蓉春暖之事,不由脸色微红。 在他与文芷鹃、妃湘君话旧之时,商亚男已上前与酒叟见礼,酒叟埋怨道:“商姑娘,你当初为何不辞而别,害得我这位宋岳老弟心急如焚!” ------------ 第八十七回 孔雀发怒 飞虎逞勇 宋岳正容道:“中原武林聚会罗浮,以百年例律岂能为‘孔雀令主’,而误时间,在下以为,论剑比盟,应不受任何影响,照常进行。” 语声甫落,半空倏然响起一声清叱,接着一道黄影,飞泻而落,宋岳心中微惊,星眸一瞥,赫然是“孔雀令主”南海仙子。 只见她屹立当场,冷冷道:“宋岳,你口气果然不小,本令主现在赶到,为时未晚。” 说到这里,肩头长剑,呛啷出鞘,手腕微抖,幻出朵朵梅花,继续道:“今天你宋岳如不能胜我手中长剑,嘿嘿!比剑大会就不容你主持!” 宋岳闻言,脸色微变,仰天狂笑,道:“在下每次对仙子容忍,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孔雀令主”神色一怔,不知宋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冷冷道:“南海武学,并不比你浮罗‘汉宫剑法’差,是也不是?” 宋岳冷哼一声道:“今天本掌门有这分自信,百招之内要你弃剑失招,但我宋岳要告诉你为了宁人息事,实不愿为些微误会,而贻人以恃功好斗之讥!” “孔雀令主”被这几句话说得脸色铁青,娇叱道:“宋岳好利的嘴,今天本仙子就看看你家传的‘闪电神剑’及‘九宫剑法’是否像你嘴巴这样厉害!” 语声中长剑一领,疾如光电,一招“百鸟穿花”,化作万道剑影,向宋岳全身罩下。 锐啸的剑风,伴着朝霞的剑芒,犹如万道银蛇,弥漫空间,使场中严肃的气氛,陡然一紧。 为了名望,当着天下武林,“孔雀令主”已尽展南海绝学“百花剑法”,与宋岳作生死之搏斗。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响起半空,一条人影,竟硬生生迎向剑光,只见他双臂陡伸,挥舞出一股刚猛而凌厉的狂飚,向“孔雀令主”前胸劈去。 奇兵突起,使场中群豪神色一怔。 宋岳早有准备,蓦见此情形,一旺了一怔,星眸神光一瞥,见是“酒叟”公孙博,心中不由微凛。 因为他知道“酒叟”功力虽然不俗,“飞虎三式”名震武林,但比起“孔雀令主”来,终要差上半筹。 但因身为比剑大会召开主持人,且为一派掌门,势不能上前以二搏一,而贻笑武林,落人以口舌,不由剑眉微皱,怔在当场,进退不得。 而“孔雀令主”剑势刚出,陡觉劲气袭身,一见是酒叟,不由微愕,旋身收剑,横移三尺,清叱道:“公孙博,你为何无故插手?” “酒叟”头上乱发猥立,双目电芒四射,冷冷反诘道:“我老酒鬼二出江湖已闻到你大名,但今天是八派论盟,请问你是代表哪一门?” “孔雀令主”冷哼一声,道:“巴山之顶,本令主有言于先,现在就以南海宗主身份,与宋岳一较高下,你公孙博侠誉满天下,何人我们是非漩涡!” “酒叟”呵呵一笑,道:“承令主谬奖,但不知今日来此,有请帖没有?” “孔雀令主”见“酒叟”的脸色由凛冽一变为轻松,心中不由微怔,冷冷道:“本令主未接请帖,也不需要请帖!” 酒叟语气一冷,道:“既然没有请贴,就不能参加论盟大会,至于你与岳掌门人有什么过节,尽可易地解决,今天奉请令主,暂行罢手如何?” “孔雀令主”仰天狂笑,道:“公孙博,你也不在七派之列,又有何资格冒充主人,说出此言?’’ 酒叟冷冷道:“罗浮撒帖迎宾,皆是我酒鬼一手主办,令主若知道,谅不会有刚才之言了!” 这一针锋相对,使一旁站立,本想挺身替下“酒叟”的宋岳觉得难以接口。 “孔雀令主”鼻中一嗤道:“原来堂堂名震武林的‘酒叟’变成了罗浮宫中的管家,以此说来,更不该干涉主人之事,又有何资格与本令主说话!’’ 此言讽刺凌辱已极,但“酒叟”却并不为意,呵呵一笑,道:“无论你怎么说,我老酒鬼今天是出手定了,八派论剑,酒鬼自问没有资格参加,但是……” 说到这里,电芒四射的目光,一扫场中,威凛地道:“今天谁要节外生枝,捣乱大会,不妨皆冲着我来。” 这番话,说得义风凛然,听得宋岳心中感动已极,更加不愿“酒叟”出手。 要知武林人物,成名不易,天生义侠心肠的宋岳,岂愿坐视“酒叟”将一世盛名毁于一旦。 ------------ 第八十八回 剑挑令主 首逢少林 听确,以“孔雀令主”的“百花剑法”,任何人都不敢说在百招之内能够胜她。 宋岳的剑法,七派掌门及在场的大多数人物皆在巴山之顶见识过,其功力招式,固然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冠绝天下,但欲在十招之内,使“孔雀令主”长剑脱手,在各人心中,皆有痴人说梦的感觉。 这时,场中立刻响起一片轻微的杂议声。 有些应邀观礼而来的江湖人物,皆对宋岳这句话大感兴趣,私自各持见解辩论不已,甚至下注一博胜员! 宋岳说完这句话,反手一探,肩上长剑,已缓缓出鞘。 “孔雀令主”见对方夸下如此海口,心中大喜,但表面仍旧神色不动,寒声冷冷道:“罗浮掌门,你夸口之言,是真是假?” 宋岳鼻中一哼,道:“当着天下同道,我罗浮一代掌门,岂有戏言!” 接着微微一笑,又道:“同时,区区可以告诉你,今天我宋岳用一套‘罗浮剑法’,要你知道中原武林,并非皆是泛泛之辈!” “孔雀令主”仰天长笑,道:“宋岳,口说有什么用,就手上见真章,先接本令主第一招!” “招”字一出,长剑如电乱闪,映起万道灵蛇,向宋岳劈面袭去。 她虽觉宋岳这番话太目中无人,但她阅历丰富,回心一想,宋岳如无七成把握,绝不会当着天下武林,自毁声名,故一上手就施出“百花剑法”中最精奥的剑招,先稳立不败之地,主动攻击,其实是寓攻于守,不败即胜。 哪知宋岳态度从容,如风横飘三尺,长剑虚虚一晃,冷冷道:“第一招!” 这种只避不还手的情形,简直轻蔑已极,“孔雀令主”镇静的心境,愠火渐升,一声清叱: “再要你见识本令主第二招!” 剑势回旋,身形漫空提起三尺,幻起一天银花,缓缓飘向宋岳,这招似慢实疾,漫空剑风砭人皮骨,正是一招“天女散花。” 宋岳星眸一瞥,见“孔雀令主”身随剑走,已到身剑合一境地,心中也不禁钦佩已极。 他刚才抱定以激怒对方,乱了对方神志,再出煞手之心,如今这招,却一眼看出如再躲避,对方必紧逼不舍,反而失了锐气。 在这刹那,他一声龙吟长啸,全身真元,陡贯剑身,一招“宫扇摇曳”,挥出一排密密剑影,像千百支利剑,同时齐出,尖端剑气,竟达三尺! 这正是宋岳聪明之处,知道开始几招“罗浮汉宫九式”比起对方剑招,实在差上一筹,如一上手用“云汉三式”,又失去奇兵之计,惟有以内力补剑式之拙,度过六招再讲。 “孔雀令主”见对方这招剑法,虽然平凡,但剑上内力之重,却使自己这招“天女散花”,无从袭进,一声怒喝。 “第三招!” 剑上陡增四成真力,剑光由扩大而收敛,当中一圈,幻出一朵五瓣梅花,倏地花心一张,精光一闪,陡然向宋岳周身密密的剑影中袭去。 这招“蜂刺梅蕊”真有鬼神不测之机,真力由面而点,实施强袭,显示“孔雀令主”已动了真怒,起了争胜之念。 宋岳虽有不胜即败之言,但话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十招不分胜负,罗浮虽然关闭,武林中人谈起来,宋岳仍是不世豪杰。 她有了这层想法,觉得如能在十招中胜了对方,岂不更有光彩。 宋岳一见对方长剑竟硬生生钻进自己剑影之内,剑眉一挑,一声大喝,倏化“宫烛迎风”,竖剑硬向对方剑身挡去。 “呛!”“呛!”“呛!” 一连串暴响,激起一连串火花,使旁观群众神色一紧。 只见“孔雀令主”竟吃不住宋岳神力,噔噔噔,横跨三步,才拿桩站稳。 而宋岳也上身一阵晃动,退了一步。 只见二条剑影,如龙飞风舞,剑势如江河倒泻,剑气四射,端的震古烁今,惊险已极。 场中群雄皆屏息而观,每个人的脸上皆随着场中情形而变,尤其七派掌门,本对宋岳论盟之举表示不满,如今一见这种难得一见的招式,皆深深叹服,感到宋岳不论在气魄、功力方面,果然不同凡俗,少年如虎,后生可畏,皆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这时,朝阳初升,罗浮峰顶撒下一片金光,映着场中二团剑光,反映出一片寒森光芒。 一旁的少林掌门通慧大师倏然对武当掌门玄天道长低声道:“以道兄看,这场搏斗,结果如何?” ------------ 第八十九回 演阵闯阵 德服武当 此言一出,场中群豪皆形一震! 要知道少林寺一百零八罗汉阵,从古至今,没有人闯出去过。 就是昔日霸绝江湖的红灯教主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使少林无法摆下此阵而屈服,如今宋岳竟愿一试,怎不令人惊异! 通慧大师神色一怔,心中旋即一喜,哈哈长笑,道:“宋掌门人豪气干云,贫僧佩服……”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沉道:“老衲今天只带二位长老赴会,你明知无法摆阵,是否故意口出大言,蔑视少林?” 老和尚想通这点,似乎动了真怒。 宋岳却微微含笑,毫无火气,从容已极,道:“这点,在下早已准备好!” “什么准备?”通慧又是一怔,似乎摸不着头脑。 只见宋岳向侍立场边的执事一挥手,二名大汉,如飞进入大厅,眨眼之间,抬着一块丈余木板而至,安放在场中,板上赫然摆着尺高一百零八个木偶,皆作僧装,栩栩如生。 每个木偶头上有一条铁丝贯通于木板边缘,极尽精巧之能事。 宋岳一指木板及木偶道:“武学印证,并非定要动手拼命,少林为一方泰斗,清誉崇高,宋岳只抱印证之心,不敢过分冒渎,如今以木偶代人,就请大师亲手演阵,宋岳也以木偶一个,人阵试验,以口述招,一闯名闻天下的佛门奇阵!” 这种安排,实出众人意料之外,通慧大师这时心波平静,心中大为叹服,立刻上前几步,屹立棋盘似的木板边缘,道:“老衲就遵你之意,操演阵法。” 宋岳衣袖一甩,立刻掏出一个手执长剑的木偶,端放人中央,道:“大师请!” 通慧大师清心屏息,立刻一拉各个木偶头顶铁线,一百零八个僧装木偶,如生人一样,手执禅杖戒刀,三十六天罡在左,七十二地煞在右,蓦地…… 老和尚朗诵一声佛号,道:“老衲阵法已动,地煞坎宫九僧,齐上三步,戒刀招演‘达摩刀法’中‘佛祖降魔’,直袭你面门前胸!” 口中念着,手已在动,一排九僧,直逼阵心。 宋岳也凝神思虑,立刻一操铁线,横错一格,道:“在下招演‘罗浮剑法’中的‘云锁汉霄’,一排剑影封住九僧刀刃,左掌一招‘云舞苍穹’,径袭东方天罡之位九僧……” 通慧大师接口道:“天罡东方九僧杖齐演‘金刚杖法’的‘六丁移山’封住你左掌罡风,地煞二排九僧,群袭你左臂,以取犄角之势为虚,巽宫九僧杖演‘韦陀护法’径攻你右方为实,一先一后,后发先至,请问施主何以趋避?” 宋岳脸色沉疑,立刻接口道:“三面受围,未察虚实,本掌门提功跃高二丈,掌化‘汉霄星落’径击‘天枢’座下主持首僧,剑走‘雾缝云飞’,斜扫‘赤牛’星座九僧,身式半空翻腾,以实为虚,横飘三丈,落于震宫之中……” 通慧大师额上汗下如雨,立刻左手乱动,牵动木偶,口中沉声反击。 一时场中鸦雀无声,皆静静注意这别开生面的武学印证。 要知道这走棋般的口述比招最耗心神,惊险之处,不亚亲手搏斗。 只见通慧大师额上汗水隐约可见,青筋暴露,显示他在移动木偶,口演招式,来困住宋岳,愈来愈觉困难。 反观宋岳虽也神色凝重,心无二顾,可是却毫无焦灼之色。 四周都是武林中有姓有名的一流高手,对罗汉阵的搬动及老和尚口述的招法,自不会不懂,暗叹奇绝天下的罗汉阵法,将破天荒第一次要被人闯出,少林寺自今日始,将无法再自诩天下无敌了。 蓦地。 少林通慧掌门大喝道:“九九归元,佛乘莲花,正罡地煞,以手联手,以臂搭臂,精元合一,齐向施主周身猛袭,请问施主将何以自全?” 宋岳脸色倏变,旋即长笑道:“移宫转位,剑断天罡连联,掌挡地煞群袭,一式‘鹏搏九霄’,身形疾迅斜掠,当可闯出此阵!” 通慧汗水如雨,一顿禅杖,拨乱板上木偶,狂笑道:“施主简直是欺人之谈,就算你一剑得逞,只能削断坎宫二十四僧联手之功,尚余十二僧群袭之力,何况西方地煞七十二僧牵制一旁,你宋掌门人,功力再深,岂能敌住九九八十一僧合力施为?” 宋岳淡淡道:“剑拳是虚,身形移转升空,当能避过这平面一袭,如贵寺僧人举手合击,却失去联手之力,大师以为然否?” ------------ 第九十回 功成名就 情海泛波 玄天道长语声一落,已缓缓转身归座。 宋岳望着阳光照在这位掌门身上,映在地上那条修长的影子,不由内心一阵感叹,暗暗祷告道:“玄妙道长,请谅解宋岳,这是最好的结果,宋岳虽无法两全,但仍旧记得你的恩典!” 此刻“酒叟”向宋岳歉然一笑,低声道:“老弟,我情非得已……” 宋岳忙接口道:“前辈应该如此,如我是你,也会挺身而出的。” “酒叟”皱眉道:“下面怎么办?” 宋岳叹了一声道:“晚辈尽力而为!” “酒叟”也轻轻一叹,道:“我谅解你,但是勿忘了老头子尚欠别人一段情!” 宋岳正想回答,“酒叟”已走回座位。 倏然,昆仑掌门一阳道长起立道:“罗浮掌门,一代人杰,此次召开比剑论盟,贫道以为,其余者不比也罢!” 说到这里,向宋岳一揖道:“先前,贫道等尚误会宋掌门人挟技自重,但是,如今观之,德行兼修,以贵掌门人一身绝艺神功,贫道不怕天下见笑,自甘认输,就公推宋掌门人为今后百年武林盟主!” 实在,刚才的情形,使这位昆仑全真,心中感动,宋岳的举动,隐让得再好,倒底瞒不过行家的眼光。 此语一出,场中哄然喊好。 七派掌门同时起立,向宋岳施行一礼,青城掌门又道:“宋掌门人如今既承武林公意,推为盟主,有何吩咐,不妨趁此宣布。” 这种情形,使宋岳心中有些激励,他仰首望望四周的山峰,再遥望着恩师百里鞠埋骨的山坡,心中喃喃道:“恩师,你的期望实现了,罗浮一派已不再被人轻视,今后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祷告毕,再将目光扫视场中百余群豪,肃容道:“宋岳蒙各位谬许,内心愧极,只能希望各位以后能锄暴惩恶,扶掖善良,各门各派如有纠纷误会,能不再诉诸武力,互相解决,期使武林元气徒行恢复,则不但为后世树立典范,也为别人称颂。 “宋岳言尽于此,个人之力有余,尚请在场各位协助!” 这番话,出自肺腑,立刻博得满场彩声。 倏然! 进门之处响起一阵宏亮的佛号,二名灰色僧人,急掠而人。 群雄侧目一瞥,心中不由一怔。 二僧皆五十开外,不是别人,正是峨眉二位长老灵智,灵净二僧。 尤其使人感到不懂的,二老手中,抬着一块红布遮盖的木板。 宋岳正自不懂,只见灵智僧首先道:“峨眉掌门圆寂,为了新选掌门,以致贫僧来迟,未及参与盛会,请宋掌门人见谅。” 语声到此微顿,微微一叹道:“上代掌门,为维护峨眉一派,以致措置偏激,尚请在场同道谅解。” 这时,“酒叟”已微感不耐,道:“请问大师,手中何物?” 灵净僧朗诵一声佛号,道:“盛会虽未及参与,但时间尚赶得巧,区区之物,正表示峨眉对宋岳掌门人一番心意。 语声一落,僧袖一挥,板面上的红布,倏然掀落,现出一块长丈二,阔达六尺的巨形横匾。 匾上刻划着四个篆体大字: “君临天下” 下面署名,正是川蜀峨眉,漆金大字,映日生辉。 “酒叟”乱草似的脏头,连连上下摆动,状似高兴已极。 倏见武当掌门身动如风,越众而出,肩上长剑呛啷出鞘,运剑出风,向匾额一阵乱颤划下。 宋岳神色一变,群雄相顾失色,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玄天道长哈哈一阵大笑,长剑倏收。 众人目光瞥处,又是一阵喝彩。 原来在峨眉署名的小字边上,端端正正多了一行刻模得深度一样的字! “鄂西武当” 于是其余六派掌门,纷纷上前,亲手署名。 “酒叟”倏然如疯狂一般,伸手抄起巨匾,飞掠到“罗浮宫”入门牌楼处,腾身而起,立刻挂上,返身至场中道:“老头子一生像游魂一样,飘荡不定,自一遇宋掌门人,个性相投,今天想不到做了管家,但各位同道,都是名重一方人物,尚请对我这位宋老弟多多照顾,日正当中,宫内已备水酒,请大家趁兴喝一杯,也借机为这百年难得的武林盛会,庆祝一番。” 在众人哄然中,群雄立刻缓步进入大厅。 酒席早巳排好,整整二十桌。 ------------ 第九十一回 二女争夫 孽海梦醒 月华正明。 浮云时掩。 大地静得像月亮上的广寒宫,那么凄迷,那么幽静! 罗浮山腰的罗浮宫,此刻充满了一片静谧气氛。 经过一天的劳累,宋岳已微醉地躺在床上,其他人更早已进入了睡乡。 霍然,在宫后西边一排宾舍,最后的一间,窗门无风自启,嗖的一声,窜出一条娇小的黑影。 在月光下,只见她肩挂包裹,肩插长剑,青布包头,黛眉凤目。 她停身在花木扶疏的庭园中,略一张望,立刻向另一个房间掠去,停在纸窗下,用手剥剥一阵轻敲。 “是谁?”房中响起一阵惊疑的娇语声。 黑影冷冷道:“‘飞羽仙子’,带上你的长剑,出来就知道。” 语气阴寒,充满了敌意。 语声一毕,立刻侧身闪立窗前。 房中响起了一阵惊噫,立刻响起一阵卒卒之声。 未有片刻,窗门立刻打开,一条娇小的倩影,翩然飘出。 身材婀娜,手执长剑,长发披肩,现出一张充满女性柔美的脸。 这不是别人,正是“飞羽仙子”妃湘君。 当她满脸惊怒,持剑而出,目光四周一扫,看到窗边一条人影,静静屹立等待着,心中不由一惊! 微一凝神注视,失声脱口呼道:“啊!商姑娘,是你!” “不错,是我!” 商亚男脸色冰冷,就像这黑沉沉的大地,阴沉地回答。 接着,她目光闪过一丝杀机,阴涩地娇声道:“妃女侠,此处谈话不方便,我们到外面说话!” “飞羽仙子”一见这种情形,心里明了大半,她知道她与宋岳的一段恋情,此刻面对伊人,心中微有一丝愧歉,强笑了一笑,和声道:“商姑娘,夜深人静,我们有话明天再说好吗?” 商亚男肚中冷骂一声狐狸精,口中冷冷道:“妃湘君,不必假装糊涂,要等到明天,怕你命没有这么长!” 说到这里,长剑缓缓出鞘,寒声道:“假如你怕我三尺青锋的话,那就先滚!” 说着,身形一晃,已向“罗浮宫”外掠去。 “飞羽仙子”被她这种凌人至极的话所恼怒了,身形跟踪而起,二条娇小的黑影,如二缕淡烟,冉冉消失了黑暗中。 在这刹那,另一房间的窗户,突然开了,探出两个乌黑秀发,面容清丽的少女,正是范纨兰及文芷鹃。 二人互望一眼,范纨兰轻声道:“鹃妹,刚才好像是商姐姐的声音!” 文芷鹃凝思片刻道:“嗯!深更半夜,她与妃湘君说话,一定有什么事!” 范纨兰点点头道:“我们何不跟出去看看。” “好。”文芷鹃略一收拾,二条身形,立刻像飞燕掠波,急射而出,向刚才商亚男消失的方向掠去。 在罗浮山的一座峡谷空场中,商亚男正伏剑渊亭岳峙地站在当地。 四周的树林,掩住了斜射的月光,光线一片阴沉。 而妃湘君正冷冷地与商亚男面对面站着,冷冷道:“商姑娘,你叫我出来有什么话交代?” 商亚男微微一哼,强压心中怒火,冷漠地道:“我问你,你是否知道家父临终之言?” 妃湘君淡淡地道:“那时,我也在场!” 商亚男秀眸一睁,钉上一句道:“那你也应该听见宋岳的承诺之言了?” 妃湘君本想解释,一见对方这般冷酷的神色,仿佛觉得自尊心受伤,一横心肠,淡淡答道:“我听见的。” 商亚男哼了一声,轻叱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横刀夺爱?” “飞羽仙子”嗤了一声,针锋相对道:“这点我并非存心如此,每个人都有权利爱人和被爱,你这句话不自觉问得太突然一点吗?” 商亚男嘿嘿一阵冷笑,道:“哼!你倒推得干脆,说得堂皇,把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你……你……是怎样勾引宋岳的,还不说出来?” “飞羽仙子”气得脸色铁青,冷冷道:“你不会自己去问问宋岳?” “狐狸精,你以为你胜利了,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商亚男说到这里,因为激动,几乎语不连贯,颤不成声。 但“飞羽仙子”毫不客气地顶上一句:“咦,是你叫我出来的啊!怎又把罪过推在我头上?”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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